無心負手而立,收斂了笑意,朝牆頭那抹身影招了招手,聲音不高卻帶着不容置疑。
“下來。”
慕情縮了縮脖子,像隻被揪住後頸的貓,慫慫地從牆頭一躍而下,輕盈落地。
“說吧。”無心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你幹什麼壞事兒了?萬島礁那邊剛收尾,大師兄一封急信就把我召到這兒來了,想也知道跟你脫不了幹系。”
“我……我也沒幹什麼呀……”慕情小聲嘟囔,老老實實地把這兩天的行動軌迹複述了一遍,聲音飄忽,透着點心虛。
無心一臉“我就知道你不老實”的表情,繼續問道:“那剛才呢,翻牆出去,又打算去哪兒?”
慕情撓了撓臉,眼神飄向别處。
“就……就想去看看他們查案查得怎麼樣了嘛。”
其實,是她昨晚摸清了清明司在竭臨港的臨時據點,想溜出去看看月懸。他昨天晚上肯定忙到很晚,說不定一夜沒睡。
無心像是看破了她的那點小心思,唇角勾起一絲揶揄的弧度。
“省省吧,大師兄這會兒,怕是已經動身離開竭臨港了。”
他頓了頓,迎着慕情驟然失落的眼神,繼續道:“王高義案和無名灣、萬島礁的案子,隻剩下收尾工作,接下來都由我接手。以後想知道什麼,你直接問我就是了。”
王高義一案已經沒有什麼懸念,剩下的不過是搜集王守仁父子更詳盡的罪證,整理成卷遞送京城。雖然流程繁瑣,卻無甚風險。
現在又有無心在此坐鎮,月懸離開,确實很有可能。
慕情心頭一緊,脫口問道:“那他去哪兒?”
無心見她着急,眼底掠過一絲促狹,故意賣關子:“這……我可就不清楚了。”
慕情繃着臉,眼神控訴地瞪着他。
無心這才慢悠悠地笑道:“好吧,不逗你了。他去追查鬼王教了。此事牽連甚廣,頗為複雜,一時半會兒怕是難有定論,還有的來查。所以,他具體去什麼地方……”
他攤了攤手:“我還真說不準。”
無心心裡門兒清,大師兄走得這麼急,查案固然是主因,但未必沒有躲開眼前這位慕情姑娘的意思。
要知道,這本該是他的差事。大師兄大可以穩穩當當地完成這幾個案子的收尾,然後回京城去,把追查鬼王教這樁苦差扔給他就是,哪兒用得着自己奔波勞累。
結果呢,大師兄與他匆匆交換了情報,竟然主動攬下這苦差事,然後把這燙手山芋般的丫頭扔給他善後,自己跑得比誰都快。
慕情有些失落,下意識環顧小院。果然,連謝三業不見了影子,想來也是跟着月懸走了。
無心拉着她在院中的石凳坐下,話鋒一轉,問出了盤旋心頭許久的疑問:
“你的輕功……是誰教的?”
那身法“流雲縱”,算是他們的門派絕學,外人絕無可能習得。
慕情随口答道:“大師兄教的呀。”
無心追問:“哪個大師兄?”
慕情丢給他一個“明知故問”的白眼:“月懸。”
這下輪到無心撓頭了,這“流雲縱”練成這樣,可不是一朝一夕之功,如果真是大師兄教的,這姑娘應該小時候就跟他們見過了才對。
四下無人,大師兄又遠在天邊,無心按捺不住強烈的好奇心,壓低聲音問道:
“那你覺得……你和我大師兄,是什麼關系?”
慕情沉默了,微微垂下眼睫,片刻後擡起頭,輕聲道:“他是我的未婚夫。”
饒是做了些心理建設,無心還是被這石破天驚的答案,震得倒抽一口涼氣。
“你們……還定親了?”
這更不可能了,大師兄定親,他怎麼可能毫不知情?
慕情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應該是……定了吧。”
語氣裡帶着一絲自己也說不清的迷惘。
無心想起桃花幻境中,那些旖旎又破碎的畫面,試探着問道:“你們是不是鬧别扭了?”
看那幻境裡的氛圍,甚至感覺有幾分快要分手的意味。
慕情驚訝地眨了眨眼:“你怎麼知道我們吵架?”
不是都說不認識她嗎?
無心笑:“你還真不記得了啊?那天你被蜃氣困住,陷入幻境中,裡面全是你和大師兄相處的場景。不僅我看見了,大師兄也看見了。幻境破裂之前,你還看了我們一眼。”
慕情努力回想,腦海中卻隻有一片模糊的光影。
她隻記得從鬼船幻境脫身後,又墜入另一個迷夢中,渾渾噩噩數日,直到無心他們出現。
這樣看來,或許是因為幻境中的景象與她心底關于月懸的記憶碎片重疊、混淆,才讓她醒來後完全遺忘了幻境裡發生了什麼。
慕情搖了搖頭,驅散腦中紛亂的思緒。
“我們不吵架的。”
月懸是非常溫柔的戀人,對她有求必應,他們吵不起來。
無心看着眼前記憶混亂的少女,明智地選擇了閉嘴。
今天這番話算是白問了,沒一句能對上。更棘手的事,他之前派去查慕情底細的人,竟然也沒有一點收獲。
現在隻能等着京城的回信,看看師父那邊怎麼說。
他站起身,拂了拂衣擺:“接下來我還有事,你是想留在這兒休息,還是跟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