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停電了。

他許願居然這麼靈的嗎？楚日月甚至有點詫異，又有點驚喜，當即決定下晚自習回去的路上買一注彩票。

搏一搏單車變摩托。

至于Rose，她不會掉下海底的。

楚日月稍稍放心。

人群因為意料之外的停電安靜一瞬，又突然喧嘩起來。

“停電了?”

“是停電了嗎?”

“我靠！真的停電了啊。”

“啊，怎麼偏偏挑今天，電影都還沒看完呢……”

“……”

“蕪湖～”

“可以提前放學回家了。”

“……”

楚日月沒有加入任何人的對話當中讨論停電相關的話題。

他勾起嘴角，在一片黑暗之中，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此時不趁亂拉住沈尋聲的手心，更待何時，沒有比這更好的機會了。

月黑風高夜，停電拉手時。

借着窗外朦胧的月色，加上楚日月已經在腦内排練過無數遍，事先踩過點了，他很快鎖定目标。

之前三次失敗的經曆讓他下定決心：這一次一定要“得手”。

一陣音樂忽然響起，在無歌詞的前奏裡——

抓到了。

楚日月終于抓住了他的心心念念：沈尋聲的左手。

「I wanna reset」

「I wanna reset」

「I wanna reset」

「……」

不遠桌傳來的歌聲不停，韓語夾雜着英語……

沈尋聲不知道楚日月為什麼又突然靠近他。

甚至……

他們兩個人離得實在太近，沈尋聲在第一時間不自覺地轉過頭，看向旁邊的人。

楚日月像隻動作輕盈靈活的小貓，滑進他大腿和左手之間的縫隙。

——握住了他的手。

沈尋聲猛地扇動起眼睫，像蝴蝶被意料之外的風驚動，沒有章法地、完全慌亂地扇動起自己的翅膀。

就在他微微一怔的時候，楚日月露出一臉确定又豁然開朗的高興模樣。

歌詞還在繼續，是不知何意的韓語部分。

張曼手忙腳亂，停電的時候，好死不死有人給她打語音電話，好死不死她今天還忘記給手機靜音，她摸了半天還沒有找到手機。

窗外突然有煙花炸響，不知道是誰在為誰慶祝什麼喜事。

絢麗漂亮的煙花照亮了窗邊的少年。

沈尋聲卻覺得此刻身旁的少年：笑容比一切煙火都要絢爛。

準确地說，他根本看不見窗外的煙花。

面前少年帶着笑意的雙眼映着他略微驚訝的模樣。

沈尋聲也根本聽不見窗外煙花綻放的聲音，隻有他自己的心跳聲一聲比一聲更加強烈。

沈尋聲看見楚日月右眼尾上揚的黑色小痣，像一顆星星，在他心裡劃過。

像引線的一點，點燃了他的情緒。

好香。

是緬桂花的香味。

實在是太香了，花香味充盈地包圍着沈尋聲。

少年人蝶翼似的眼睫毛忽閃，像一對漂亮的蝴蝶扇動翅膀劃過漫長的黑夜。

沈尋聲倏然感到喉嚨好癢，似極幹又極渴，好像有成百上千隻蝴蝶在裡面飛舞，急切地想要尋找出口。

蝴蝶翅膀劃過的痕迹，從脖頸連着到胸口途經每一寸，暧昧的癢意随之蔓延開來一整片，又酥又麻的感覺遲遲揮之不去，手反而沒有了知覺。

耳後連着頸部全都紅成一片，隻是因為停電沒人能夠看見。

黑暗隐藏了一切隐秘微小又細膩的思緒和情愫。

如果要命名，有一個詞語可以簡單概括——

心動。

少年的心動在一個突然停電的夜晚。

少年的心動在一個看火燒雲的傍晚。

少年的心動在一個出現彩虹的下午。

少年的心動在一個一起聽歌的午後。

少年的心動在一個一起吃飯的中午。

少年的心動在一個一起上學的早晨。

少年的心動……

少年的心動在每個天光雲色變化的時刻——

每時每刻，有迹可循。

一股熱流霎時湧了上來，終于有什麼突破了少年緊閉的心房。

“你倆幹嘛呢？”

前排的李新格轉過頭來，他這兩兄弟怎麼隻互相傻看着卻不說話。

“兄弟你流鼻血了！？”

看着沈尋聲鼻子下突然冒出來的兩條暗紅色液體，李新格驚呼出聲。

直到此刻，沈尋聲恍若才從夢中驚醒，自己流鼻血了?

他下意識地擡起左手，想做點什麼。

卻忘了他的左手還握着楚日月的右手。

交握的兩隻手就這樣從被遮擋的桌洞前，擺上了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