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

沈尋聲幹脆地回答。

尋聲暗問彈者誰，琵琶聲停欲語遲。

小時候，媽媽經常念這句詩給自己聽。

沈淼告訴小小的沈尋聲，他的名字就是這句詩裡的頭兩個字。

那時候他不懂含義，隻是聽得多了自然就記下來了。

現在，沈尋聲覺得自己好像也沒有完全懂得這句詩的含義。

楚日月頗感興趣地看了眼沈尋聲擺在桌面上的雙手。

想象了一下詩詞裡的句子——

輕攏慢撚抹複挑。

這雙美麗的手在琵琶上彈奏的時候，會是怎樣的漂亮風景。

…

風景迷人的傍晚，楚日月的心思從試題裡的英語單詞上飛走，飄到了窗外天空中火紅色的雲朵上。

“今天的雲特别好看。”

班主任徐英剛講完一道英語選擇題，視線看向窗外。

“中場休息五分鐘，你們看看外面漂亮的雲。”

其實不等英姐開口說，不少同學已經被窗外美麗的景色吸引住視線。

楚日月已經聽不清耳邊的任何聲音，隻專心看着窗外的火燒雲。

溫柔的晚風拂過他的臉頰。

昳麗的天光是最好的、最天然的“染料”，賦予雲層最美麗的顔色。

顔色漂亮、看起來明亮又灼熱的火燒雲點燃了剛剛擦黑的夜空，雲層溫暖的橘紅色讓人陷入到無邊的溫柔當中。

全身心沉溺于漂亮雲色中的楚日月，面色和溫暖的景色一樣溫柔。

他用眼睛細細描摹着窗外漂亮的雲層，剛勾勒出“兩隻翅膀部分重疊在了一起的蝴蝶”。

楚日月心情很好地勾起嘴角。

他的同桌沈尋聲也看着窗外的雲，以及——

楚日月的側臉，楚日月的下巴，楚日月右邊眼睛下面、臉頰中間的那顆黑色小痣。

在楚日月暖白膚色的襯托下，在周圍光暈的暈染裡，這顆黑色的細小圓點仿佛有魔力一般，深深印在沈尋聲的眼睛裡，沈尋聲的腦海裡，沈尋聲的那顆心裡。

讓沈尋聲日思夜想，難以忘記，以至于出現在他夢裡。

沈尋聲收斂心神，視線上移。

花瓣似的卷翹濃密的眼睫毛上方，是楚日月右眼尾延長線裡上揚的黑色小痣。

這顆痣。

和楚日月現在上揚的心情一樣。

和沈尋聲現在上揚的心情一樣。

窗外雲層的顔色幾經變化，時間從中匆匆溜走，不知不覺，講課的一個part結束。

班主任徐英履行承諾——

接下來的晚自習時間給同學們播放他們之前挑選好的一部電影，她關閉課件開始調試設備。

“Movie time.”

瞬間台下幾十隻手高高舉起，上下前後左右用力搖擺開始應援，瘋狂給他們此刻心裡最好的班主任英姐打call。

不少同學變換着花樣地給英姐花式“比心”以及“我愛你”。

但全班同學都默契地收斂着，沒有突然歡呼出聲，不然怕一會遭到别班同學的羨慕式“群毆”。

天花闆上的燈暗下去，提前放了個短假先下班了，隻有黑闆前的投影儀和幕布還在工作，發出電影畫面變化時明明暗暗的不同光影和深深淺淺的色調。

沈尋聲目光向前，看樣子一直在很認真地看着電影，隻留給楚日月一段被屏幕熒光勾勒出的側臉線條——

清晰流暢以及漂亮。

是的，漂亮。

楚日月這才發現，自己平時的注意力大都集中在沈尋聲的手上，反而下意識地忽略了他“漂亮”的容顔。

漂亮這個詞彙楚日月可以聯想到的男生，目前隻有兩位，一位是面前的人，還有一位是程宇他哥。

鑒于沈尋聲目前就在自己面前，排名略有浮動，沈尋聲就是楚日月見過的“最漂亮”的一個男生。

清爽幹淨的漂亮——

像不含任何雜質、質地上好、色澤晶瑩剔透的美玉。

也像一片輕盈自在的雲。

楚日月忽然想起那天站在滑闆上穿過麻榔樹下道路，随風自由前行的沈尋聲。

楚日月又忍不住看向沈尋聲擺在桌面上的右手。

看了一小會之後，視線下移，隐約可以看見沈尋聲放在大腿上模糊的左手輪廓。

沈尋聲的這雙手，楚日月已經看過太多次了，幾乎閉着眼睛都能準确地描摹出具體的尺寸和形狀。

如羊脂白玉般的膚色，上面淡紫或青色的血管，用力時凸起的青筋，指節流暢似花瓣的弧度。

左手無名指背第二指節上黑色的小圓點。

他對這些“點、線、面”上瘾，情不自禁，怎麼看都覺得看不夠，不願意戒斷。

楚日月覺得：每次看沈尋聲的手指動作，都像是在看一枝美麗的花盛開的過程。

實在是太養眼了。

這雙他用眼睛描摹過無數次的手，到底會是怎麼樣的美妙觸感？

楚日月一直沒機會觸碰過，這種心癢癢的感覺在今晚達到了頂峰。

以及，他的同桌究竟是不是還有另外一個身份？

沈尋聲的“姐姐”和他本人到底是不是同一個人?

答案到底能不能在今晚揭曉呢？

楚日月擡頭看着沈尋聲的側臉，要是能莫名其妙停電就好了。

月黑風高，做點什麼都好解釋。

又轉頭看向前方的屏幕，楚日月不由地心裡一緊，畫面裡Rose正踩在輪船頭部的圍欄上和Jack說着話。

還是不要停電了，Rose還沒從危險的位置上安全下來，雖然是已經看過好幾遍的影片，楚日月還是忍不住為Rose捏一把汗。

屏幕上Jack還在繼續努力地勸說着Rose——

It hits you like 1000 knives stabbing you all over your body.

You can't breathe.

You can't think.

Least not about anything but the……

Jack話還沒說完，眼前突然變暗，不會這麼巧吧。

楚日月下意識地轉頭看向沈尋聲，剛才屏幕打在沈尋聲臉上的熒光也消失不見，教學樓的全體燈光在一瞬間集體失蹤翹了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