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為在漫長的時間裡,日複一日,月複一月,年複一年。
今年是多久?
就快要十一年了。
媽媽離開自己就快要十一年了。
母親意外死亡這件事情仍然無比清晰地刻在沈尋聲的腦海裡。
而當時陪他一起哭泣的那個小男孩那雙濕潤而又明亮的眼睛在月落日升裡早已經模糊不清。
消失在了沈尋聲的記憶裡。
他也真的以為自己已經徹底忘記了。
為什麼會在今天忽然想起——
毫無道理。
眼前的究竟是自己的幻想還是現實中曾經真實存在過的。
沈尋聲忽然有些分不清楚。
“沈尋聲……”
一雙明亮的眼睛帶着關切突然湊近,沈尋聲很努力地用力眨了下眼睛。
“沈尋聲,你怎麼了?”
楚日月揭下臉上沾滿水珠的紙巾時。
就看見仿佛入定了一般的沈尋聲。
便湊上前去。
随着沈尋聲眨眼的動作,兩行透明的水珠毫無預兆地從他濕潤的眼眶流淌了下來。
沈尋聲看見楚日月眼裡透出的微微驚訝。
終于回到現實。
那驚訝好像又變成了更複雜的情緒。
沈尋聲一直看着楚日月的眼睛。
絲毫沒有别人無意之中看見自己流眼淚的尴尬和難為情。
把手裡的那包紙巾遞了過去,楚日月在思考自己需要回避一下側個身之類的嗎?
沈尋聲也許是想到了什麼難過的事情。
還是說就這樣原地不動,靜靜地陪着他呢?
“你……”
沈尋聲開了口,卻沒有了下文。
楚日月因此沒有回避沈尋聲。
“沈尋聲……”
楚日月想想又開了口,沈尋聲正在用紙巾擦那兩行眼淚的痕迹。
眼眶依舊濕漉漉,有一小滴水珠沾在濃密的下睫毛根部,将落未落,被沈尋聲用紙巾擦去。
這雙濕潤的眼睛。
此刻,眼下粉紅,眼尾泛着嫣紅。
看起來真的有些脆弱,讓人不禁生出一種保護欲。
“今天你保護了我,以後我保護你。”
楚日月突然鄭重其事地看着沈尋聲,眼神透着一股子鋼鐵一般的堅定。
“好不好?”
眼睛依然濕漉漉的沈尋聲,聽見楚日月這哄小孩子一般的語氣。
又看見楚日月看向自己莫名堅定的目光,很短暫地愣怔了兩秒。
兩個人就這樣靜靜對視着,沒有再說話。
“誰要保護誰啊?”
門口傳來一道聲音。
“兄弟之間當然就是互相幫助的啦。”李新格走了進來,手上提着個袋子。
“兄弟抱一下,說說你心裡話,說盡這些年你的委屈和滄桑變化……”
李新格突然唱性大發,唱了兩句帶着兄弟的歌詞,随後揚了揚手上的袋子。
“兄弟,你的外套,給你拿回來了。”
李新格和程宇警告完吳敢,又被教導主任拉過去問話,這下才有時間趕過來找他們兩個人。
“這次反應怎麼這麼嚴重,”程宇對楚日月說,“要再去看一下專家号嗎?”
“還不是因為吃了一大堆我不愛吃的——”楚日月還有心情開玩笑。
“胃抗議,就全部吐出去了。”
程宇:“……”
程宇:“少爺,您龍馬精神。”
“我看是吳敢那小子,”李新格極度厭惡地說,“令人作嘔。”
“他小學一年級就能幹出把貓咪踢下水池的事。”李新格說,“長大了也依舊不是什麼好東西。”
“幸好月哥路過,一腳把吳敢那混蛋,猛地給踹下水去,讓他不把貓咪救上來,自己也别上來了。”
“不提那晦氣玩意了。”
李新格話說到這裡,看見沈尋聲T恤上的貓咪圖案,話鋒一轉。
“诶,兄弟你也喜歡貓咪嗎?”
沈尋聲點了下頭。
“月哥也可喜歡貓咪了,不過他媽媽貓毛過敏,所以他才養不了。”李新格略有點遺憾地說,又發出邀約。
“改天有空一起撸貓啊!”
之後他們一夥人又去學校醫務室看了一下。
校醫說沒有大礙,近期注意飲食清淡,适量運動,保持心情愉快,不要熬夜……
一行人穿過碧綠的樹蔭,往回教室的路上走。
“诶!你是哪個班的?怎麼不穿校服?”
教導主任老遠看見一個學生穿着晃眼的白T,而他們學校的校服短袖是湛藍色的。
教導主任名叫劉強,因十分熱愛工作,為了節省洗頭時間就剃了個光頭,他名字裡又帶一個強字,因此大家都親切地、私下裡喊他光頭強。
光頭強又看到旁邊三個老熟人,全是今天中午學校食堂的熱點人物。
他瞬間明白過來,這個眼熟的、沒穿校服的白T同學,就是那個護着楚日月的、一班新轉來的學生沈尋聲。
一中是要求學生穿校服來上學的,有時候學生會穿自己的私服在校服裡面當作内搭,隻要外面還套了件校服外套,學校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強哥!”楚日月笑着和他打招呼,“沈尋聲的校服外套被潑濕了。”
“那也不能不穿校服,”教導主任光頭強說,“你們誰趕快借件外套給他。”
楚日月立馬把自己身上穿着的校服外套脫下來遞給了沈尋聲。
這要是其他人的,沈尋聲甯願違紀也不會穿,楚日月身上和衣服上都有淡淡的緬桂花香味,他不介意,勉強可以穿一穿。
“你們四個人,現在來我辦公室一趟。”光頭強用食指推了推兩個眼鏡片中間連接的橫梁,面色嚴肅:“有話要和你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