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真人回絕道:“命是父母相授,運是天地氣數,哪一項歸我管。快進屋吃飯吧,再遲些飯就涼了,這卻是我能照應到的。”說完自顧自走了。
待闵真人走遠,元時終于道出一句:“我知曉了,這老頭定是有毛病,大雪天出不去,消遣咱們來做開心樂子。”
元時這話卻沒毛病,大雪封路,不但闵真人并這道觀一衆出不去,他三個也出不去。幸好雪天不比陰雨,更為透亮,三人在房中擁着火盆借助雪光背書溫習功課,減去多少憋悶無聊。
應雲手在心中溫習書本,眼前好似書頁展開,耳畔好似曲先生蒼虬聲音朗朗誦讀,忽而裡面加進去幾聲細微貓叫。應雲手頓時明了自己這是分心了,忙揉揉額角,凝精聚神,出口小聲背誦起來,誰知又是幾聲貓叫。貓叫聲卻好似在耳邊,又好似在頭頂,他慌忙起身仰頭尋找,不期動靜過大,一隻腳掃在火盆上,差點碰翻,驚動了元旬跟元時。他兄弟擡頭問道:“怎麼尿憋成這樣?”
應雲手仍舊仰頭四下搜尋,抻着脖頸問道:“你們可聽見貓叫?”
元旬側耳聽聽:“哪裡有貓,别是你背書背迷糊了。”
應雲手執拗道:“你聽,還叫呢。怎麼你倆都聽不見,就我一個聽見不成?這屋子裡分明有貓,隻怕在房梁上捉老鼠呢,快趕它下來,吵死了。”
元時拉扯拉扯哥哥袖子,笑道:“這人讀書讀魔怔了。哎,說不準是你家那隻狸貓見你喜歡它喜歡得緊,死後不肯去,化作貓妖來陪你呢,小心勾去你的魂。”
應雲手立時生氣,再聽貓叫似乎遠了些,像是出去到了房門外。他想着元時的話,愈發奇怪貓叫來曆,遂披上外衣出了門,身後元家兄弟吃吃笑聲被關在門裡。
出房間反倒聽不見貓叫聲,應雲手不願就回去,怕再被嘲笑,也想着在院子裡散散心,沿着廊庑無雪處信步閑逛,不知怎的就到了闵真人卧房外,即昨晚他三個見真人之處。應雲手思索逡巡再三,擡手輕扣門,頓時裡面傳出一聲:“請進。”
闵真人看着應雲手一身閑散的過來,關切問道:“應相公有何事?”
應雲手老老實實道出方才的話。
闵真人忽來了興緻,咋舌道:“小元相公的話也沒錯,萬物有靈,隻是他怎知是貓妖而非貓仙呢。”
應雲手撓撓後頭:“一屋三個人,縱使來勾魂的也輪不到我,興許隻是我心氣浮躁,不期打擾真人。”
闵真人善意道:“應相公何須妄自菲薄。”
應雲手面露慚色:“真人不知,我三個之中,我的年紀最小,成績最差,财力遠不及,處處不如人。”
闵真人擡眼望望應雲手:“你多大了?”
應雲手老實回答:“我比他兄弟小四歲,到賢州前剛在船上過了十七歲生辰。”
闵真人借應雲手說話之機又細細端詳他一番:“怪不得,看着你也略顯稚嫩。縱使成績稍差些,你與他年長的仍舊同年考試,同年上榜,這該是你的長處啊。”
應雲手低頭不語。
闵真人咂摸一番,點頭道:“我知曉了,你們是同鄉,自幼在一處讀書,必是他家财力震懾了你,令你記憶到如今,不妨說出來。還是那句話,說得好,這幾日我不收你們的錢,否則我可要向那有錢的兩兄弟讨功德布施去了。”
應雲手聽到“有錢的兩兄弟”,不由得回頭向門口望望,再轉回頭時,水色眸子直直盯着闵真人,裡面無數心底事已滿漾。
闵真人難得面上略顯笑意:“我才說,你已想到,可知你的故事不是講給我聽,而是講給你自己。于你而言,我同那殿上的各色神仙一般無二,過幾日出了我這觀堂,咱們再毫不相幹。不如這樣,待你講完,我也講一講聚賢山這邊的故事,大家交換。我不問你的故事真假,你也不必計較我的,應相公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