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慈略退開一步,翻開手中的筆記本作翻閱筆記狀。
哇,這字好像字。
哇,這本子好像本子。
……
她努力控制自己不要過度緊張,但那縷清冷的薄荷氣息混雜着松木香,一直似有若無地混入鼻息。這味道顯然不來自她身上。
邊慈的目光不自覺便落在程圻的襯衫衣角上,就在她偷看的時分,程圻剛好擡眸:“抱歉,剛剛在回消息。”
邊慈的視線被燙了一下,慌忙收回,“沒事的程總……”
程圻目光微動,收起手機,揚了揚下巴,唇下那顆棕色淺痣帶過短短一道弧線,“剛剛說的策劃方案,再具體聊聊?去茶水間?”
……
邊慈一直處于過度緊張而處于有些恍惚的狀态,以至于程圻問了第二遍:“喝拿鐵還是美式?”
“哦,拿鐵就好了,謝謝。”邊慈下意識回答。
下一秒神遊歸位,意識一震,連忙狗腿子湊上去補救,“不好意思,程總,還是我來吧,不麻煩您……”
“沒事。”程圻微微側身,沒有将杯子給她的意思,掃了眼一旁的座椅,示意:“你坐吧。”
邊慈心中咯噔一聲,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程圻很快端着兩杯咖啡轉身,眼皮略擡,就見兩步遠,邊慈雙手相扣,臉紅得像顆熟透的蘋果。
他收回目光,從咖啡機旁捏了一小包糖,連同那杯拿鐵一起遞到了邊慈面前,又說了一遍:“坐吧。”
“嗯……好的,謝謝程總。”
邊慈接過咖啡,從善如流落座,同時很有眼力見地撕開了程圻剛剛遞來的糖包,整袋倒進了自己的杯子裡,再次擠出笑容,“程總真是心細如發啊!”
又端起咖啡抿了一口,露出稍顯誇張的神情:“哇,程總做的咖啡果然就是不一樣,喝起來有種别樣的……咖啡香!”
想起兩年前初入職場的她還是什麼不懂的新兵蛋子一枚,跟在林舒旁邊耳濡目染兩年,學到的職場“秘籍”第一條:該據理力争時不能慫;第二條:該拍馬屁時不能省。
雖然像她這樣的小職工至今都沒有正面和程圻打交道的機會,但伸手不打笑臉人的道理總适用,她這一套絲滑馬屁小連招,不信程總不為所動。
桌對面,程圻望着她這一連串行雲流水的動作,漆黑瞳孔動了下,眼底閃過一絲訝異和疑惑,但也沒說什麼,直接切入了正題。
“程總,關于如何具體落實相關策劃,因為周期較長,尚未十分具體落實到每一個細節,目前我們部門的工作進度和想法是這樣的——”
這還是邊慈第一次,獨自在程圻面前進行工作彙報。長達五六分鐘的個人彙報,全程沒有被打斷,程圻始終保持安靜。
邊慈沒有擡頭,但隻是想象程總的目光正盯着自己,就足夠讓她喘不過氣了。
程圻是在兩年前從集團總部調任來兆海分公司的,據說性情冷淡、不好巴結、嚴苛難搞,日常面無表情,所以被員工私下裡冠上了“冰山”稱号。
那時邊慈也才來公司幾個月,還是個實習生,跟在林舒後面遠遠見到這位新上任的上司。
隔着高低錯落的人影,程圻從電梯裡出來,遠遠地對辦公室裡的部長點了點頭。
邊慈站在林舒身後。
錯眼間,程圻的目光像是看着自己的。
因為層級相差太多,邊慈從來沒有機會和程圻當面做過彙報,今天要不是因為林舒啞了,她臨危受命,估計也不會像這樣面對面坐在程圻面前獨自發言。
第一次在傳說中的冰山大boss面前獨自陳述工作,這讓她在此刻倍感壓力。一口氣說完,臉憋得通紅,甚至短暫地耳鳴了幾秒。
因為緊張而無法呼吸的真空地帶中,程圻的聲音倏然傳來,“喝口水。”
他語氣不重,像是“多吃點”這樣的随意客套,卻帶有天然的壓迫感。
邊慈将這句話當作領導的發号施令,不假思索地點頭照做。
咖啡裡的糖開始融化,沉甸甸的甜味滑過舌面,非常甜,她那七上八下的心髒似乎因為這口甜拿鐵的重量,離地面近了一些。
呼吸也變得通暢。
這時,程圻才根據她剛才的彙報,不緊不慢地追問了幾個問題。
“把你剛才說的這些設想做成一份可以落地的完整策劃案,需要多久?”
邊慈猶豫:“大概……一周?”
“大概?”程圻沒什麼神情,隻眉梢淡淡一挑,邊慈就急忙改口:“不是大概,一周之内是可以搞定的!”
“可以,再整理落實一下具體細節。下周會議上我們再讨論。”
很好。
下周林部長的嗓子應該也好了。
程圻起身,邊慈緊跟着也站了起來。
“沒事就早點下班吧,今天加班辛苦了。”
邊慈機械式微笑點頭:“好的,不辛苦,謝謝程總。”
看着程圻背影消失在門口,邊慈整個人洩力般坐了回去,總算松了口氣。
這時加在拿鐵裡的糖已經完全融化,隻抿一口就血糖飙升,她毫不猶豫連同對面桌上程總沒帶走的咖啡一起倒入了水槽。
不知誰把垃圾桶提到了茶水間門口,邊慈正握着兩個空紙杯走向門口,還沒丢進垃圾桶,就猛地和茶水間門口折回的身影面對面撞上。
“有事說事,别給我發這麼多表情包——”
程圻正拿着手機輸入語音,聲音一頓,松開了語音鍵。黑眸微移,目光定格在邊慈手中的兩個空杯上。
“……”
哈、哈哈。倒掉領導親自給做的咖啡,也不算什麼很嚴重的職場錯誤吧?
邊慈差點沒哭出來,“哈哈…程總做的拿鐵太好喝了,我豬八戒吃人參果,一口悶了。哈哈,瞧我這急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