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伏景光在街角處,注視着馬路對面的電話亭。
為了不讓戲演得太假,之前諸星大将江源裕貴按在櫃子上的時候,也搜走了他的手機,他現在隻能通過電話亭來和另一個人聯系。
諸伏景光想要走過去,卻硬生生停下了自己的腳步。
——他在等對方打通電話。
一個普通的程序員能夠躲過組織的追緝,甚至追捕對方需要出動代号成員在内的四個人,這件事實在是過分不尋常。
如果他的推理不錯,赫雷斯的慣用手受傷了,即便如此,也是四追一。對付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程序員,這個陣仗未免過于興師動衆了。
這件從頭到尾都透露着詭異的任務、赫雷斯在車上講述得事無巨細的追捕計劃、在他們上門前就預先準備好繩索逃生,連開口求饒的話語都和他們的設計那麼相對的任務目标——
沈浦太一背叛了組織。并且,這件事情組織,或者說赫雷斯已經有所察覺。
她的解釋得的那麼真情實意,他居然還相信了,其實所謂的将任務目标放走然後再追捕,隻是一個讓背叛者以為有機可乘的餌而已。
在跟蹤江源裕貴發現他的目的地是電話亭時,諸伏景光終于确定了這一點。眼看電話已經接通,他快步上前,想要将對方抓住。
哪怕違抗赫雷斯的指令,威脅,恐吓,無論用什麼手段,都一定要将江源裕貴徹底吓住,讓他放棄反抗才行。而深浦太一如果在和江源裕貴通話的過程中發現對方被抓住,得知自己暴露,說不定會放棄原本的計劃,這樣兩個人還有活下來的機會。
不能讓他們逃走,如果江源裕貴的逃亡還能算在赫雷斯的任務範圍之内,那麼深浦太一的背叛就是對組織赤裸裸的背叛。哪怕是先前對江源裕貴處于勸降多于脅迫的赫雷斯,在組織的規章下也一定會下殺手。
不過……幸好這裡隻有他一個人。諸伏景光在心裡舒了一口氣——如果諸星大也跟他一樣追了出來,就不好對他解釋自己違抗赫雷斯命令的事情了。
但是江源裕貴那裡似乎發生了什麼變故,他将電話舉在耳邊,半天沒有開口說話,反而急得一直打轉。又等了幾秒,他将電話挂斷,又重新投币開始撥号。
……電話沒打通?要再等一等嗎?
然而就在諸伏景光遲疑的那一刻,原本代表暢通無阻的綠色信号燈突兀的變紅,接着在刺耳的刹車聲中,一輛熟悉的車急停到了馬路邊的電話亭旁。
“江源!快上來!”
駕駛座上的那個人發出用盡了自己全身力氣的嘶吼。
不行!
諸伏景光想沖過去阻止他們,但是因為突然變化的紅綠燈而慢了半拍發動的車輛已經開動起來,徹底堵死了他向前的路,他隻能眼睜睜地看着他們朝自己以為是自由的死亡奔去。
組織不會讓他們逃走的……
即使逃掉,也會被追趕,被圍捕,就像赫雷斯所說的那樣,遭到組織無窮無盡的追殺。
但諸伏景光心裡忍不住升起另一個念頭:
萬一、如果他們成功逃了出去,就是真正的自由。
“他們逃走了嗎?”一個熟悉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這個聲音将他從不切實際的希望中打落現實。
諸伏景光終于遲遲想通了一件事:為什麼江源裕貴的電話打不通,是因為當時深浦太一正在開車,而深浦太一為什麼在會在接到江源裕貴的電話之前就知道他在哪?
隻可能是因為一個人——赫雷斯。
諸伏景光盡全力控制着自己内心的震顫不要體現在聲音上:“是的,他們兩個是一夥的,剛剛我要過去的時候交通燈突然變色了,大概是深浦做的手腳。”
“畢竟是能讓組織看中的程序員,大概提前就做好了準備吧。”赫雷斯說道。
“非常抱歉,是我的失誤。”諸伏景光試圖在自己臉上擺出愧疚的表情,“我看到江源在和人打電話,所以打算判斷一下他的聯絡對象,沒想到居然是深浦太一。”
“你找到他的速度比我預想的還要快,作為新人,你們做的已經很出色了。”而赫雷斯,還在像一個真正的,普通的又體貼的上司一樣,面對看起來自責沒能完成任務的下屬進行鼓舞。
在他們說話的時候,車已經越來越遠,遠到他們不可能再追上,而赫雷斯依舊沒有任何反應,諸伏景光原本便充滿了不祥預感的内心愈發焦躁不安起來。
他努力裝出對她的行為毫無察覺的樣子,詢問道:“需要從組織裡叫人來增援嗎?”
……赫雷斯,故意透露消息将他們放跑,到底是打算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