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甲殘骸和廢棄儀器堆得猶如大廈,黑沉沉壓下來,透出一線天光。
而天光照到了躺在空地上的陌生少年身上。
時月沉寂的心忽然悸動了一下。
他快步走上前,半蹲下,觀察少年的情況。
陌生少年有着一張極其漂亮的臉,但時月并不在意這個,他隻擔心少年是不是活着。
探了探鼻息,呼吸勻稱而平緩。
哦,沒死,單純的睡着了。
少年睡得比想象中沉得多,時月用了好幾種方法都沒能把他叫醒。
天色一點點暗下去。
今天的零件肯定是撿不成了,隻能下次再來。
而這個陌生少年也肯定不能放任不管。
時月盯着他,陷入沉思。
要怎麼把他撿回去?
拖着兩條腿拖回去,還是扛在肩頭?
時月對比了幾種方法的可行性,感覺都不是很禮貌。
最後,他将少年打橫抱起。
懷裡的少年似乎是覺得睡得不舒服,在他懷裡拱了拱,自覺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
時月:“……”
算了,人活着就好。
回到小屋,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了。
荒星的夜晚也沒有月亮,隻有無數顆發光的星星。
時月點起煤油燈,生火煮粥。
其實發電機裡還有些電,但要省着用。
這裡離主城太遠,取一次電并不容易。
火舌舔舐鍋底,白粥咕噜噜泛起泡。
床上的少年發出一聲極輕的夢中呓語。
時月轉頭看了他一眼。
少年抱着枕頭睡得正香,眉眼舒展。他生得精緻漂亮,身上更是有一種矜貴單純的氣質,一看就是被家裡寵大的。
……感覺有點難養。
時月收回視線,從即将見底的糖罐裡舀了兩勺糖,放進粥裡。
然後在備忘清單裡添上一項。
“糖,一罐。”
也許是粥的甜香喚醒了少年,時月将粥端到桌上時,少年迷迷糊糊睜開了眼。
“醒了?”
時月淡聲道。
聞宴坐起身子,用猶帶水汽的眸子,茫然地望向他。
這是哪,他又被傳送了?
時月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還記得你是誰嗎?”
聞宴呆呆的:“阿宴。”
好像有點傻,但沒失憶就行。
時月說:“先吃點東西吧。”
“唔……好。”
聞宴睡得頭發都亂蓬蓬,頭頂還翹出柔軟的呆毛,就坐在時月對面乖乖喝粥。
好半天,睡懵了的大腦終于清醒了。
他環顧屋子。
說是屋子不太合适,更像是臨時搭建的棚子,分門别類地堆滿了機械零件。
可以稱得上生活用品的隻有床、桌子和一口鍋,簡單無比。
聞宴的目光落到時月身上。
他看起和自己差不多年歲,氣質是一種似乎從未與外人交流過的清冷,眸子是極淺淡的琥珀色,臉上沒什麼表情。
時月擡眸看他:“怎麼了?”
聞宴搖頭,又點點頭。
“這裡是什麼地方?”
時月說:“廢星、垃圾星、荒星,随便怎麼稱呼。”
聞宴“哦”了一聲,低頭喝粥。
傳送這種事,他都快習慣了,又解鎖一個陌生地點似乎也不算什麼奇怪的事。
時月問:“你還記得自己是怎麼躺到廢品回收站的嗎?”
聞宴:“啊?”
他還以為他被傳送到了這間屋子,原來是廢品回收站嗎?那這麼說,是時月把他撿回來的?
“不記得了,但謝謝你收留我。”
時月對他的突然道謝有些意外:“不用。”
頓了頓,他又說,“我也好久沒見過活人了。”
聞宴:“?”
這個話怎麼聽起來怪怪的?
他忍不住問:“什麼意思?”
時月的語氣古井無波:“意思是說,這顆星球,隻剩我一個人了。”
他站起身,拉開窗戶。
窗外,寥落又冰涼的星光灑在寂靜的大地上,呼嘯的長風漫過一千年荒蕪的歲月,
吹至他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