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都看不見了,視野裡僅有深藍。
無盡的、搖搖晃晃的深藍。
眼睛看不見,其他的感官就被放大了。咫尺的距離,桔梗聽到奈落粗重的喘息,在釋放在壓抑,溫熱的氣息噴在她臉上和鎖骨上,比溫泉的水汽還要熱燙。腰被牢牢箍住,在她看不見的視角,白筍一樣的腰間已經留下了有力的指印。彼此的頭發擦過臉蛋,交纏在一起,已經都濕透了,當桔梗的手指在奈落的背後蜷起時,穿進他海藻般的長發裡,摸到溫泉水汽和汗水共同染成的濕發。
很熱、很緊、很難受。
她壓抑着不讓自己失控叫出來,卻還是聽到模糊的低泣聲。
稍有恢複血肉的軀體,帶來更真實的感受,火熱的酥麻如同無數無孔不入的軟針那樣,鑽進她每一處骨縫,然後炸出無數的火花,愈燃愈烈。
眼淚,從遮眼的布條下滑落……
她忽然暴起一般的,拽下了布條。也是同時,奈落一隻手按在她腦後,将她的頭按到自己一邊肩膀上,死死地按着,不許她離開。桔梗的下巴一下下點在奈落肩膀上,被迫埋在他頸窩。她噴出的吐息,都沾染在他皮膚上,是溫熱的、脆弱的,那令人瘋狂。可——
他不想看見她的眼睛。
這雙眼裡,沒有他,奈落知道的。那裡面隻有鎮靜的意志和茫茫的冰川,隻有她想要守護的世界和她憎惡的仇敵。湖光山色萬紫千紅,都可以收進她的眼底,唯獨他,沒有給他留一丁點的位置!
低賤的半妖,多想将自己的肮髒染在巫女身上,卻又清楚地知道,她是天上月,他是足下塵泥,哪怕到了這種時候,他将月亮擁在自己懷裡盡情污染占有,也隻能無望地發現她依舊挂在遙不可及的天邊,他抱住的不過是鏡花水月。
這個可恨的女人……
擁她在懷裡時,幸福和滿足、痛苦和絕望,這些纏繞在一起的感情,像是緻命傷口汩汩而出的噴頂鮮血。而他的傷口,便是那整顆陰暗絕望的心。
奈落的眼睛漸漸紅到極緻,他的手沿着桔梗的後腦勺,落在她脆弱的頸後,顫抖着分裂出觸手。他要勒緊她的脖子,讓她窒息,讓她成為軟綿綿的隻有他才能擺弄的布娃娃。要讓她屈辱着呼喊、高潮,要征服她……
“奈落,”女人帶着低泣的聲音,“不要用觸手。”
奈落頓了頓,還未分裂完成的觸手,在桔梗頸後摩擦過。
玲珑心思的巫女,覺出奈落心思的搖擺,源于究竟該與她厮殺到底還是化敵為友的煩躁不定,他妖化的緣由也在這裡。
桔梗不想再被觸手對待了,那樣羞恥,就仿佛她是一份被固定在餐盤上的食物,待肆意吞食享用。
“奈落,你為什麼選擇……獵野豬……和獵戶交換弓箭……”
為了轉移他的心思,桔梗主動問他。她說的斷斷續續,在激烈碰撞出的快感中,努力将每個字都說清晰。
“你這是什麼意思,桔梗?”
他話裡的不信任感很濃,桔梗繼續說:“我隻是覺得……和你往日的行事作風……不相符……”
奈落認真想了想,然後自嘲道:“往日那些事……不想再做了,沒有意思。”
算計多少人,看着那些人被他輕易地玩弄于股掌之間自相殘殺,由此汲取快樂與得意,到最後才發現,不過自欺欺人。
還有什麼意思呢?
——我隻是,想要得到桔梗的心。
這句話再度于心間變得鮮明,慢慢的蓋過了混亂喧嚣。觸手漸漸收了回去,那隻大手上下撫過桔梗的後頸,似在安撫,又似會忽然扼住她的脖子,讓她痛苦窒息。
“是這樣啊,奈落,”桔梗喃喃,“我本來以為,弓箭是你偷的……抱歉,是我錯怪你了……”
奈落的心猛地劇烈作響,風雨雷電仿佛擊打過他全身。桔梗……向他道歉?
他終于感到固定住自己的心,大手重新回到桔梗的腦後,将她按在自己肩膀上。
那便這樣吧,奈落想,隻要不看見她的眼睛就可以了,隻要這樣,算是給他留了最後一點底線。
那便這樣吧,桔梗想,她快要堅持不住了,她的雙眼已經開始失焦,就這樣趴在奈落肩頭,不要讓他看到自己這一絲脆弱。
粉色的貝甲,深深紮進奈落緊實的脊背,劃下暧昧的血痕。
在溫泉裡待的時間有些長,上來的時候,桔梗頭腦發脹,眼前發暈,有些站不穩。
奈落摟着她,一起坐在溫泉池邊的石頭上。坐定後,桔梗一件件的穿衣、系帶,一言不發。
又是這樣……
火熱過後又是清冷如摸不到的霧色,仿佛之前的火熱隻是他一人的夢境……
奈落心裡不是滋味。
巫女的發都濕了,垂順在身後,她将長發攏到一側身前,十指在發間穿梭梳理。奈落就這樣看着,看她白色的手,黑色的發,看她帶着香氣的發絲順垂如同絲緞與檀木,多麼美麗的畫面,多麼奢侈,他又自嘲地暗罵自己,看什麼看,自己下賤。
巫女發出一聲嘤咛,皺了皺眉,原是梳理到一處打結的發絲,用力有些大了,扯痛了頭。
痛。
對,她真的有來自真實□□的痛覺了。這個不經意的行為驗證這一點,桔梗說不出的感動。
奈落見她痛,沒多想,用自己的骨刺變成一支小梳子,作勢要幫她梳通頭發。直到梳子落在發間,巫女頓了頓,随後蹙起了眉心推開他的手,四目相對,尴尬的氣氛霎時彌漫開,奈落的眉心也跳了一下,眼中溢出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