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掌櫃,能給我們一瓶鋼筆的墨水嗎?”
姚曉瑜小心的将抄寫用的白紙收好,才看向賀掌櫃,她和姚天各有一支鋼筆,但墨水在考試後就用完了,這些試卷明确要求了要字迹清晰,他們直接往墨水瓶加水可能達不到要求。
“這……”
鋼筆和它配套的墨水都是進口的,并不便宜,賀掌櫃下意識的就要拒絕,對上姚曉瑜的眼睛的時候,才想起兩人是在家抄寫。
在抄寫這一行,抄寫人的筆墨一般都是由付錢的人家提供,賀家書局也是一樣,為了防止有人浪費或者偷拿,往往都會專門有一個抄寫的房間,不合格的紙張要自己掏錢買下,但筆墨是不發愁的。
也有些人在抄書的時候會自帶筆墨,但那又是另一個價錢。
“若是不夠,就再來拿。”
小小年紀出來賺錢也不容易,能幫就幫一把吧。
“多謝賀掌櫃。”
姚天睿就像是鋸了嘴的葫蘆,姚曉瑜隻能自己頂上,她和原主都不知道抄書這一行的付款規矩,隻能繼續問:
“賀掌櫃,我們明天把抄完的一部分試卷帶回來,您能先付一點銅元嗎?”
十個銅元的家底實在是沒法讓姚曉瑜安心,而且拉黃包車也不是天天都能賺到錢,很多人還是更喜歡年輕的車夫……姚曉瑜不讓自己往悲觀的方向思考,隻看着賀掌櫃不說話。
“你們家艱難到如此地步了?”
賀掌櫃驚詫的瞧着姚曉瑜,他還以為張嘴接風是玩笑話,但瞧着這着急拿錢的架勢,家裡不會真的斷糧了吧?!
“爺爺過世的時候……”
姚曉瑜沒有再說下去,但賀掌櫃已經明白。
這個時代的有錢人都看重自己的葬禮,他去給姚老爺子送奠儀的時候,那靈堂處處挂着白布,棺材用的是上好的木料,白天夜裡都有人吹拉彈唱,熱鬧到了頭七。
賀家書局的生意忙,吃白席的時候,是賀掌櫃弟弟帶着人去的,賀掌櫃的孩子回來以後,還跟妹妹數席面上有幾盤帶肉的,夫人回來也誇賀家辦事講究,但這兩個字可都是用錢堆出來的!
姚家也是不會變通,死人哪裡比得過活人。
人是一種很奇怪的生物,要是姚家真的在葬禮上簡薄,賀掌櫃會覺得姚家太過冷血;但現在姚家為了葬禮傾盡全力,他又覺得活人更重要,對面前的兩兄妹有了更多的同情。
“一張先給一文錢,行嗎?”
姚家二小姐跟他的三女兒一個年級,身形卻要瘦弱的多,小心翼翼看過來的模樣實在有些可憐,縱使知道賀家的書局都是全寫完才付款,他也不忍心拒絕。
“……就這一回。”
他的私房錢還有一些,三十多文他先墊着吧。
“多謝賀掌櫃。”
兄妹倆帶着試卷和墨水出了書院,姚天睿被風一吹才迷迷糊糊的回神,想起剛剛自己在賀家書局的張口結舌,有些愧疚的接過妹妹手上的白紙和試卷。
“我來拿吧。”
姚曉瑜沒拒絕,隻是将墨水抓在手裡,這個時候種花自己的輕工業還沒有起步,墨水和鋼筆都是舶來品,價格昂貴,原主讀中學的時候姚大牛帶她去買鋼筆,她選了一支相對便宜的,花了三元八角。
手上的墨汁也就是一兩多一點,是賀家書局最便宜的一款,也要好些銅元,要是她硬着頭皮自己承擔,賺的錢或許還不夠買墨水的。
“對不起。”
姚天睿看着妹妹平靜的側臉,越想越覺得愧疚,突然收到道歉的姚曉瑜一腦袋問号,好在姚天睿沒當謎語人,姚曉瑜下一刻就知道了原因:
“我才是哥哥,剛剛卻一句話都沒幫着說。”
姚天睿真的覺得自己很沒用,學習比不上曉瑜就算了,工作也找不到,好容易有了個能掙錢的出路,還張不開嘴。
“沒事。”
姚曉瑜是真沒什麼負面情緒,雖然家裡隻有她一個孩子,但堂表的弟弟妹妹可不少,她從來都是大姐頭,姚天睿的表現雖然算不上好,但她又不是沒帶過更差勁的。
“你隻是不太習慣,慢慢來就好了。”
從有底氣的少爺直接無縫銜接到窮光蛋,有落差是肯定的,姚曉瑜能理解這種心态,但不可能一直讓姚天睿當鴕鳥。
“待會兒去秋家點心鋪的時候,你試着跟在我後面說兩句話。”
姚曉瑜安慰了兩句,燕國地圖就到了結尾:每天多說一點,循序漸進的脫敏。
姚家現在養不起少爺。
秋家點心鋪是賀掌櫃推薦的,姚曉瑜問賀掌櫃哪裡有能掙錢的手工活,賀掌櫃想了想,說甄家的綢緞莊子要做一批虎皮帽,秋家前兩天好像也接到了一筆大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