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晚上來。”
“晚上忙學習,來的話巷子裡得關店了。”
霄何駐足原地,壓抑着情緒暗自換了口氣,轉身看向溫識硯,“你耍無賴是吧?”
“沒有啊。”
“沒有你纏着我帶你來幹嘛?”
溫識硯想了想,淡淡道:“你不是要吃大的南瓜餅嗎?得帶我來才有。”
“我可沒說。”霄何勾着打包袋拎了起來,“我就愛買小的。”
餅還熱乎,隔着袋子捏都燙手,宵何賭氣般扯開袋子當着溫識硯的面就咬了一口,燙得龇牙咧嘴還不忘冷嘲他幾聲。
溫識硯眼底藏笑,壓制上翹的嘴角,語氣蘊藏着遺憾,有些低聲下氣,道:“我不認得路,那你之後來買能給我帶一份嗎?”
“咳。”突如其來的讨好,宵何差些就給噎住,竭力把控臉上起伏,他這話怎麼聽得他毛骨悚然。
宵何不知所從地飄忽着,覺得眼前的溫識硯怪得很,猜測不出這個人究竟要幹什麼。
光圈将兩個人圈在路燈下,陰暗交錯下溫識硯的眼睛亮得透淨,宵何一對上便心神一晃。
試圖想遠離這個令他不安的圈子,将手上的南瓜餅扯了一個袋子也不管燙不燙直直地塞進溫識硯手裡。
“買了。”宵何音調不穩的說完,轉身就走,邁出幾步還不忘回頭,裝腔作勢道:“别跟着我!”
溫識硯定在原地,垂眸打量着手中黃澄澄的南瓜餅,手心已經被熱氣燙得泛紅。
他小心的捏着包裝袋,輕咬了一口。
糯糯的,很甜。
-
宵何帶着餅趕回家,馮淮安已經等候許久,但不見他按照往常一樣向宵何撲過來。
一進門客廳便傳過來隐隐約約的酒氣。
馮淮安低着頭坐在椅子上,旁邊倚着位中年肥胖男子,臉頰泛着異樣的紅,撚着花生米往嘴裡扔。
客廳氣氛略顯拘謹,馮淮安擡頭望向宵何,癟着嘴巴眼眶紅紅的,像受了委屈。
何清在陽台晾曬衣服,剛好晾完提着洗衣籃走了出來,看着宵何進來,但又顧忌客廳裡的人,隻好低聲問:“吃了嗎?家裡留了飯,我給你熱……”
“不用了。”宵何輕拍何清的手臂,“别擔心,我吃過了。”
何清眨了眨眼睛,輕聲道:“那就好。”
馮銳窩在沙發上看着新聞聯播津津有味,旁邊的馮淮安倒是一臉幽怨,宵何看着他那小可憐樣兒心裡頭就止不住的樂。
“安安,過來。”
宵何剛擰開門把手,馮銳銳利刺耳的聲音便響起來,一張口就是呵斥。
馮銳:“馮淮安,少跟着他在那混!你作業還做不做了?!”
馮銳一張嘴,口舌明顯已經捋不清,但馮淮安還是被他的氣勢吼愣站在中央,動都不敢動。
這一罵宵何心裡頭像漲了股氣,卡在胸口,不上不下。
他走近馮淮安的小書桌,将馮淮安的書包拎了起來,把着馮淮安的後腦勺推着他往房間裡走。
馮銳極度不滿地勒令兩人站住,馮淮安立馬擔憂地擡頭仰視着宵何,眼睛裡全然是茫然、無所适從。
宵何揉了揉他的腦袋安撫他,背對着馮銳:“你要真想他學,你就滾進去喝,非要在這賴着就别管他上哪學。”
語調是毫不客氣,卻還壓抑了些許,總歸算不上什麼好态度。
話剛落,馮銳臉被話噎得通紅。
在一邊準備進廚房的何清及時出來打斷馮銳,“今晚不去李傑那嗎?”
趁何清說話的間隙,霄何二人溜回了房間。
喝了酒的人大多都是思緒混沌不清,顧得上一邊顧不上另一邊。
馮銳抿了口酒,暗歎一聲,懶散道:“今晚不去,說找了個什麼單子,要賺點酒錢。”但他半信半疑,“問又不說,那家夥以往什麼都往外吐,這回肯定是有事瞞着。”
何清坐在另一頭盯着茶幾欲言又止,眉頭緊皺着。馮銳不曾察覺,饒有興緻地盯着電視屏幕,時不時發出一聲贊歎。
“你要不找份踏實工作先幹幹,這樣家裡壓力能少些……”
馮銳嘴角一僵,頓時勃然大怒:“誰的壓力不大!怎麼,現在嫌我了,當初我還沒落寞,靠着那間大廠供你吃喝還給你養你那便宜兒子,這時候你不嫌,現在所有的錢被卷走了,背着債了,你就開始嫌這嫌那了?!”
何清兩眼一閉,丈夫隻因她一句話,沒有緣由的怒斥讓她倍感乏力,聲音飄軟無力,“不是,你總要考慮安安,他還小,總不能一直讓他跟着我們過這種日子。”
“他是我兒子,我能不為他考慮?”馮銳伸指指向那扇緊閉的房門,“我看你是想為這個考慮吧?不想過就滾去找你前夫,馮淮安你也别想帶走。”
……
房間裡,宵何淡定地捂着馮淮安的耳朵,馮淮安睜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宵何。
待到外頭争執聲減弱,宵何才将手撤下。
宵何沒有多說什麼,将特地帶回來的南瓜餅塞進馮淮安手心,還是暖暖的。
“還熱,快吃。”
馮淮安接過,剛把紙袋撕開,再擡頭時眼眶已經蓄滿了小珍珠。
“哥哥……”馮淮安哽咽着開口。
宵何不由得心尖一揪,半蹲在他面前,平時強硬的人這一刻也不禁變得柔軟。面對面前的嬌小團子,心裡有種難以言喻的複雜感受。
掌心貼上馮淮安的臉蛋,拇指指腹輕輕地将他臉上淚痕擦去,馮淮安咬着嘴唇哭得一抖一抖的。
“安安。”宵何輕喚一聲便将人抱進懷裡,聲音略帶沙啞,“别怕,哥哥在。”
就這麼,宵何抱着人安撫了好一陣。
“……你們,會走嗎?”馮淮安看向宵何,被淚水潤過的眼珠子滿是不安。
馮銳和何清的争執,他多少還是聽了些,别的他不懂,但對于情感關系還是相對敏感。
“不會。”
馮淮安兩手捧着餅子,刻意騰出一隻手想握住宵何的手掌,可惜隻能夠虛虛地握住他的三根手指,悶悶地‘哦’了一聲。
見人沒再哭,宵何也是松了口氣。
“馮淮安,你還吃不吃了。”宵何将态度轉與從前無異,佯裝生氣指着他手裡的餅,“我跑大老遠給你買回來你是一口沒咬。”
“吃的吃的!”馮淮安低頭就咬了一口,怕他生氣,特意誇張讨好:“我哥買的餅就是好吃!”
宵何哪能不知道他的主意,不禁失笑,“行啊,還會使這招是吧。”
“我說真的呢!”馮淮安腮幫子塞得鼓鼓的。
“哦──”尾音刻意婉轉拉長,宵何不急不緩的點頭,“快吃你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