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架紙飛機載着他主人的心思，由窗外悠悠地飄進來，劃過了一道白線最後穩當降落在溫識硯的桌面上。

一道白色倏然闖進視線，溫識硯先是怔了幾秒，轉念一想走廊外也就待着一個人，這必然是霄何的傑作。

溫識硯将紙飛機捏在手裡，擡眸看向窗外。果不其然，那人正攀着窗戶，一張臉笑嘻嘻地看向他。

溫識硯潛意識認為這是霄何的惡作劇，對于這種惡作劇他實在是無心觀賞，将手裡的紙飛機扔進抽屜裡。

外頭的人一看急了，在外頭無聲地張嘴吼着。

宵何：打開飛機 ！！！

溫識硯的同桌對于窗外不斷活動的身影實在無法忽視，看不下去了隻好替他拍了拍溫識硯。

同桌：“識硯，宵何喊你。”

溫識硯歎了口氣，觑了眼宵何。本來宵何已經沉寂了，因為他這一眼又複燃了，又在窗口蹦來蹦去。

還好他所站之處是一個盲區，化學老頭根本看不見，除了被他吸引了注意力的人偶爾會往這邊看一眼。

像個小孩，買不到想要的玩具就在地上撒潑打滾。

溫識硯從抽屜拿出那架紙飛機，按照他的吩咐打開，本以為裡面會有什麼有營養的内容，結果就三個字。

溫識硯。

還寫得歪七扭八的，差一點看成濕識現。

這字醜得真的是沒法看，溫識硯壓下心底的無奈，維持着耐心對着他做了個嘴型。

溫識硯：幹嘛？

宵何眼睛眯得狹長，在走廊外探頭探腦，确認左右沒人，撕了張紙在上面嘩嘩兩筆，揉成團扔過去給溫識硯。

紙團落在溫識硯手中，攤開看。

宵何：化學題答案。

窗邊的宵何舉着手裡的本子，鄭重其事的在封皮上敲了敲。

溫識硯挑挑眉，不做反應。今天宵何十分硬氣的拒絕他的作業本的時候他其實是聽見了的，說不稀罕的是他，現在眼巴巴來套答案的也是他。

拿起筆，在方才那張皺巴巴的紙上毫不留情地寫道：不熟，自己寫。

還不知道紙團裡寫的是什麼的宵何現在看溫識硯就跟看救命稻草似的，都忘了他是怎麼斤斤計較的了。

都已經做足了将本子往裡遞的準備，結果打開紙團的時候臉還是僵住了。

這算什麼？拿我的話來嗆回我？

宵何咬緊牙，又不能對他上手，真是快把自己憋死，洩憤般揉捏那張紙團。

真不愧是學霸，心眼真就半點大，其餘的都拿去學習了。

兩個人，一個在裡一個在外。在外的拿不着在裡的辦法，倒顯得格外的凄涼、可憐。

宵何憤憤地在紙上唰唰地落筆。

宵何：溫識硯你這人小不小氣啊？不就件衣服嗎？分你不也扣了，還用得着這麼小心眼嗎？

溫識硯紙條來不及看完，便快速的攥成團扔進抽屜裡，微微睜大眼睛往宵何那睨了眼。

嘿？這人什麼意思啊？

溫識硯這模樣在宵何眼裡看着跟挑釁差不多，就不告訴你答案，你能奈我何？

給他氣得夠嗆，在走廊外原地炸毛。

“溫識硯，真有你的！”宵何憋不住了，低聲急道。

溫識硯的同桌是個看着就很文靜的男生，夾在他倆僵持的這段時間裡，終于找回了些存在感。

男生不停地沖他擠眉弄眼，手握成拳抵在發出幾聲輕咳。

“你眨什麼啊？眼睛不舒服啊？”宵何蹙眉，沒好氣道。

“跟誰說話呢？”

“關你屁事啊？！”宵何下意識道。

說完才發覺到面前并沒有人張口說話，一雙雙漆黑眼睛投向他，霄何這才意識到聲音好像來自自己的後方。

整個人宛如生鏽的機器，脖子僵硬着怯怯地往後擰頭。

聲音的主人嚴肅地闆着臉，臉上标志着年紀的溝壑随着他啟唇進行伸展，廖峰聲音渾厚如鐘，一說話宵何就像被鐘罩着，被鳴響陣得頭頂發昏。

“宵何，你很有脾氣啊？”

宵何眼睛一閉試圖逃避這一刻的發生，身後教室裡視線像要把他貫穿，他甚至已經聽見壓抑不住溢出來的笑聲。

化學老頭敲擊黑闆，試圖将他們的注意力給拉回。

他現在總算明白溫識硯的那一眼，和他同桌那雙發了抽的眼睛，宵何此刻簡直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廖主任。”宵何唯唯諾諾地喊了聲。

“怎麼全班就你一個出來看風景啊？”宵何不是聽不懂廖峰意思裡的嘲弄，隻得幹巴巴地咧着唇。

“虧你們蘇老師天天想着怎麼在最後拉你們一把，你就站在外頭被他拉？”

宵何不吱聲，免得把火拱得更旺。

廖峰盡量壓低聲量，但在除他們外空無一人的走廊，這點聲音足以穿透四周。“罰站了還不老實，你說說你剛剛趴窗戶那幹嘛？”

宵何挺直腰杆，“就——”

“你是不是想欺負人家溫識硯？”廖峰眉頭一擰，川字印在眉心上。

“……？！”

這話一落，感覺在場的都下意識屏住了呼吸，宵何更是睜大了眼睛，滿眼不敢置信。

我自己怎麼不知道我要欺負他？再說了就他那副精明樣，誰能欺負得了他？！

宵何急着張口解釋：“我沒……”要欺負他。

“人家溫識硯今天做得沒有錯，相反你不應該去埋怨，更應該感謝，”廖峰拍拍宵何的肩，“這種敢于讓你直視到自我的問題的同學，多麼難能可貴，你應該學會珍惜這段同學情。”

宵何剛張嘴又被噎了回去。

“但你的态度惡劣，也不應該縱容，去操場跑兩圈再回來上課。”廖峰道。

“我、”草！

廖峰見宵何還在原地沒動，輕擡下颌，眼神催促着。

被盯着的宵何，有苦難言。眯着眼點頭，咬着後槽牙：“好的主任。”

廖峰稍覺滿意，厲目往窗内掃過一眼，才背着手悠悠地轉身離開。

作業沒抄成，還領了兩圈罰，宵何不用想都知道隔着面牆的那人高興成什麼樣了。

宵何憤憤離去時，不忘回頭剜一眼溫識硯。

外面的動靜比闆書更有吸引力，溫識硯全程聽完整場批評教育，還平白無故遭受一個滿是怒意的眼神。

溫識硯低頭看着書面，無聲地笑了，随後搖搖頭，重新直視講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