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重的沉水香掩蓋了一切痕迹。
我将衣服褪下,洗淨雙手後換了身新衣袍,歸攏好才回了到前殿。
不過,被知道又能怎麼樣呢?
我是帝王,誰都不可能議論我的軀體和癖好,單這一點,就已經足夠了。
但我還是一向不喜歡在我和謝靈仙歡好時,有旁人在場,還有那勞什子記錄侍寝冊子的,統統撤掉。這些人的存在除了讓我平白減損樂趣,毫無其他用處可言。
收拾妥當後,我才讓宮人進來,她們将玉帶和謝靈仙掉在桌案下的繡鞋又給放回寝殿。
我把那一摞奏章遞給雲女。
“派人給他,就說孤都看過了。”
林相看到了這些,自然明白我的意圖。
早春日暖,衣衫輕薄,披帛上的優昙花開的正好。沉水香從爐子裡流瀉而出,在日光的照耀下泛出迷離的紫色。
我拿着書卷在殿中踱步,這些紫煙就好似古籍中仙人腳下的雲霧。
我初登基,把年号永和改為景甯。景甯一年的夏日,大封朝臣,廣開言路,北涼以最快的速度從太子暴斃與先帝新喪中緩了過來。可是這個王朝仍舊不安甯,隻是我總在謝靈仙身旁偷得浮生半日閑。
當少時心中暗藏的宏圖大志落在了一言一行,還有條條诏令中,我才恍然,我并不能将所有事情都完美地解決,我不能将耳目放到北涼每一個角落。
有心而無力,盡心而竭力。
呈現出來的東西卻總是不盡人意,失望不可避免,可是又怎麼能對自己松懈。
景甯一年,在登基的第一年,我就發現了這件事。
也是在這時候,才真正了解了,當時當日,兄長心中的苦衷。
從前,我和謝靈仙在書閣往來。
有自大理寺抄錄好的卷宗可供皇室成員随意翻看,我總是站在君王宗室這面去看,一眼望去盡是生殺予奪,看到清白官吏被玷污,也會唉聲歎氣,恨不得提劍将這些貪官污吏為非作歹的小人全都砍了,心裡這氣才能暢快。
可是謝靈仙卻是不然。
她思慮周到缜密無錯漏,所言常常令我側目。
謝靈仙有一點令我歡喜。
那便是無論事情大小,她都一般無二的鎮定。圖謀的也是如何将一件事處理的使各方都受益,而不是僅僅因為利益共通而全然倒戈向一方。
如果我面前有一尊銅鏡,那麼裡面映照出的一定是謝靈仙的面容。
我的想法若是不與她的建議交融,我總是覺得心中空落落的,似有缺憾,不得圓滿。
也不是沒有人暗戳戳地提醒過我,不要專聽一人,不能将養權臣,讓我盯着謝靈仙的異心。
但是我也比這世上任何人都清楚,謝靈仙不可能有絲毫異心,更不可能去行那荒唐事,明明她在禁宮中浸染多年,還是這般片葉不沾身的風度。
甚至我有時候覺得她的心太空了,隻勉強裝進去我這一點私情,也是這一點私情,她對我的任性和野心除了包容外,還有那淺淡卻有力的欣賞。
如同水滴石穿,是無法磨滅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