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還沒亮,我就扒着窗子又偷摸回到自己的床榻上,裝出已經起身的樣子,早早去太極殿服侍了。
太極殿總彌漫一股苦澀之味,裝上厚厚的紗簾後這味道就更明顯了,我一開始聞到,差點沒打噴嚏。
因厚簾子能保存生氣,故而在皇帝床榻外是一層接着一層的流光織錦,重臣皇子和妃子輪流侍奉時隻能隐隐約約看到他沉沉睡着的身影。
我在的時候總是帶着謝靈仙,我隔着一間小室給皇帝念奏章的内容,謝靈仙便在一旁磨墨。
沒過片刻,皇帝便沒了動靜,呼吸逐漸綿長起來。
我提起衣袍,繞到謝靈仙身後坐下來,謝靈仙身子都僵了,不斷給我使眼色。
我權當看不到罷了。
我的手遊曳在她的小腹,頗有向下的趨勢,謝靈仙捉住我的手,重重與我搖頭,我頑劣一笑,用力咬住她的肩膀,謝靈仙摁在桌案上悶哼一聲,渾身抖了起來。
半晌謝靈仙額頭上都是汗意,我才起身,周圍的宮人隔着老遠,生怕弄出動靜吵到皇帝,故而都低着頭,根本無人看到我這作為。
我一手拿着奏章,伸了個懶腰。
忽然簾子裡輕咳一聲,我便若無其事讀起來,倒是謝靈仙手一抖,墨汁灑了半邊裙擺。
我挑眉沖她一笑,謝靈仙無奈搖頭,隻能繼續磨墨。
但也不是天衣無縫,在我們遮遮掩掩回偏殿的路上,撞到了昭陽。
這人現在封了小将軍,甭提多得意了,高宣王早早出了京又去雲遊,司馬伶也回了幽州主持事務,就剩下一個浪裡浪蕩的蕭文珠。
她揶揄的眼神在我和謝靈仙身上晃來晃去。我道:“把嘴閉嚴實了。”
昭陽插科打诨:“殿下怎麼知道我想什麼的。”
我道:“那你想什麼呢。”
昭陽舉起來兩個拇指比了比,我一腳上去被她靈活地躲開了,她還道:“沒吃過豬肉,還沒吃過羊肉麼,丹陽你也太小瞧我了。”
我嘿了一聲,指着她道:“皮癢了是吧,用不用本宮給你治治!”
昭陽一溜煙跑了,生怕我真和她扭打起來似的,昭陽長公主這世襲封号何等尊貴,隻有别人應承她的份兒,除了我誰還能讓她心甘情願低下頭認個不是了。
回了偏殿,我才道:“昭陽容色明媚潇灑而司馬伶卻是姣美豔麗,昭陽性格彪悍潑辣而司馬伶卻端方靜默,昭陽獨好男色而司馬伶獨不好男色,不過她也不好女色就是了,本宮也是不知這二人是怎麼做成了至交好友。”
謝靈仙說:“民間說人之交相往來需得陰陽調和,也真是不無道理。”
我開始确實低估了司馬伶。
她一生孑然,未曾嫁娶,是忠臣、重臣也是谏臣,更是孤臣。
後來,司馬伶幾乎将司馬氏族玩的斷子絕孫,如果不是她能将這個家族死死壓住,絕對會被狠狠反撲一口。
她和昭陽二人真是我手底下的絕代雙驕,光拿智謀來說,昭陽這憨貨就勝過朝中大部分人了,不過她總是揣着明白裝糊塗,懶得動腦子罷了。
謝靈仙坐在銅鏡前,被服侍着擺弄長發,我将宮女遣退,坐在了她身邊,謝靈仙見我殷勤,微微歪着頭道:“怎麼,明個陛下下旨,殿下今個高興,便要原諒臣啦?”
我呵了一聲,又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這人真是的,我再怎麼生氣又能怎麼樣,又不會把她給趕出去,無非是打打砸砸罷了,過後還要被她清點庫房時,吐槽兩句浪費,難道我這個做公主的還不能生兩天悶氣了。
謝靈仙看着鏡子裡我賭氣地别過頭,又拿額頭蹭了蹭我,靠在我懷中細聲道:“殿下,臣有些累了。”
我将她鎖在懷中,片刻溫存。
她身上有種濕潤的蓮香,仿佛置身于雨後蓮池,雲翳将烈日遮住,蓮瓣上都是軟綿水汽。
我呢喃道:“要是陛下知道我們如此,定會先把你殺了,再把我殺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