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藥材鋪,蕭瑟的街道上一陣顫動,急促的馬蹄聲傳來,兵戈碰撞聲愈發清晰,藥材鋪老闆神色驚慌,哐當一聲就把門扯住了,不過不是什麼叛軍,而是我帶來的人。
兵甲之中讓出了一條路,謝靈仙從裡面走出來,将密信交到我手上。
是從長安下來的诏令。
我們即刻啟程回京,可是這一路上我還是假裝暗自生着悶氣。
即使後來皇帝将這事翻了篇,把謝靈仙的官職一升再升,還封了我做太女,我心中也不暢快。
他要真要補償,最好是許我和謝靈仙一個普天同慶的婚事,可是他沒有。
皇帝成日躺在榻上昏睡不醒,開始他還讓幾個兒子輪流去太極殿侍疾,我本以為他還是琢磨着,在死前将位子留給這些庸人,我都做好準備要弑父殺兄了。
但是他卻在清醒時把我召進殿中,将拟好的傳位遺诏交到我手裡。
他要立我為皇太女。
這還真是出乎我意料。
他看到我臉上一閃而過的詫異,呵笑一聲,問我:“覺得孤不會把北涼交到你手中?”
我捧着遺诏,一時靜默。
皇帝的話也沒說錯,我是打心眼裡的不信任他。
他又道:“孤老了,也犯過錯,但孤卻不是一個昏聩的君王,青羅兒不是孤想的那個嬌滴滴的姑娘,她殺伐果斷鐵血手腕,若你母親看到,想必也是欣喜的,若你是男兒身,或許……罷了罷了……另一份遺诏在丞相手中,等孤死後,由他帶領群臣,無人敢不服。”
也是那夜我才知,皇帝先前輪番召集皇子進宮,還真是怕我一個心急将他們全殺了。皇帝知道我幹的出來。
而我也的确幹的出來。
他進氣短出氣長,卻還和我絮絮叨叨說了許多朝堂布局和身後之事,等到他疲憊不堪揮手讓我退出太極殿時,殿外已是月明星稀。
謝靈仙提着燈在宮道上等着我。
衣襟上已有夜露涼意,像是一枝被打濕的子夜玉蘭,潔淨而遺世獨立。
亦或者像是一隻當空懸着,半開不開的月中睡蓮,她似乎從始至終都是這般模樣。變的不是她,而是我。
我牽着她的手回了太極宮暫住的偏殿,她注意到我手中被長袖蓋住的诏令,意識到了我身份的轉變,她抓着我的手晃了晃,我冷哼一聲别過頭去。
我現在還沒徹底原諒她呢,且等着吧。
謝靈仙忍住到了嘴邊的笑意,微微擡着眼看我,沒走兩步我就敗下陣來,攔着她的後背,晃晃悠悠回了偏殿。
東宮我住不慣,将明王宮重新修繕一翻倒也不是不可,原本明王宮就是按照東宮的形制所建造,裡裡外外也大差不差,隻是讓人将殿中蓮池修繕了一番。
可是改完後卻總覺得不如從前好,雖然屏風擺件紗簾都在,蓮花也是選的同一品種,檐下的銅鈴也照舊随風搖曳發出清脆響聲。
可是我總覺得差了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