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太極殿中侍奉他去批改奏折,他雖然看似羸弱,卻還撐着精神頭去處理這些瑣事,我在寝殿外坐着,焚香研磨。
有時他眼前昏暗,我便接過折子把裡面的東西讀出來,有次讀到請旨給我賜婚的折子。
我語氣一頓,擡頭去看皇帝。
我道:“兒臣無意成婚。”
皇帝道:“先納幾個男寵,也礙着你了?”
老皇帝淨會出馊主意。
我跪坐着,上半身直挺挺的,就這樣看着皇帝喝了口茶,又去翻看奏折了。
這話看似是退讓,實則全然沒有退讓。
我顫着手用玉钗撥着銀盤中的香灰,煩亂中無意間瞥到滴在了桌案上的墨點,忽然就摁不住了心中竄起來的怒火,随意找了個由頭退到殿外。
謝靈仙見我這樣氣沖沖出來,連忙上前拉住我。
我看到謝靈仙才稍微恢複了一些理智,開始裝起來尋常模樣。
回到殿中,我才把這事與她傾訴。
可是令我沒想到的是,謝靈仙竟然就這般冷靜,沒有絲毫氣惱,甚至勸我先收斂下來裝裝樣子。
我哂笑一聲,吼道:“他這麼做,到底是為了給誰好看,太子死了的時候怎麼不說點漂亮話了,勸我找男人倒是……”
我别過頭去,沒再說下去。
不管是做公主也好,太女也好,還是做了皇帝也好,子嗣這件事總是煩擾我,但反正隻要我不松口,男寵也好侍臣也罷,休想踏進太極殿一步,隻是與我說的次數多了,令我頭疼的很。
登基後,不少人冒着被我遷怒的後果,說什麼也要往我後宮裡塞進男寵,指望着此舉能給皇室開枝散葉,好歹留一兩個屬于我的直系血脈。
還是謝靈仙拉着昭陽一起攔着我,我才沒編出來兩個女子也能憑空造出來孩子的話,去搪塞朝中這些腦袋裡被爛木頭塞住的老頭,多生幾個孩子又能怎麼樣,老皇帝還不是照樣被捅,無非就是希望我能生個長子,他們怎麼就這麼願意讓男子做天下的主人呢,我偏不。
我的身體,還輪不到别人做主。
但我沒想到的是,雖然我幾次頂撞老皇帝,但他脾氣可沒之前那麼大了,還讓我替他上朝去,這幾乎是宣告天下人,我馬上要被冊立為儲君了。
尚儀局和尚衣局為我趕制了一身朝服,绛紫玉帶綴滿琳琅,玄色衣擺上是若隐若現的銀龍紋樣。幼時的那個玉帶,終究又戴在了我腰間。
玄色珠簾後,我坐在檀木椅上。
長極殿中朝臣分為文武兩列,盡在我睥睨之下。
這些臣子剛開始盡是不服,一個一個胡子吹的老高,好像這八十年,他們從未習慣女人坐在這似的。
我便冷笑一聲,将長劍扔到殿中。
先是指責這些武将懦弱至極,未将太子保護好,後質問這些文臣為何不勸谏皇帝親賢遠佞,讓蕭歧鑽了空子擾亂這本安定的天下。
我道:“若是你們這般如此蔑視蕭氏,大可試一試拿起這劍殺了本宮,亦或是造個反給大家掌掌眼,且看下場是否會比蕭歧好上幾分。”
畢竟這場鬧劇是我平定的,蕭歧是我帶回來長安的,太子的喪事由我一手操辦的。這是蕭家家事,本就應該由蕭氏後嗣解決,我如今登上這個位置,也是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