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正在歸京途中。
宮裡因為褚妃的肚子都十分在意,生怕出了半點問題惹皇帝不快。我看着都覺得心煩,雖然我記不住那妃子姓甚名誰,可是一聽到就忍不住發火,索性便借為皇帝祈福的名頭,領着謝靈仙和幾個幕僚去了南山寺。
雖說我找的名頭真是比唱戲還動聽,但實際上與其說是為皇帝祈福,不如說是躲個清淨。
南郊,國寺,山雪。
我常與謝靈仙對弈到天色昏暗。
山中月光明亮,透過窗戶灑在棋盤上,與點了燭火别無二緻。
我撐着腦袋用另一隻手慢悠悠拈起來黑子放進去,謝靈仙卻早就将白玉棋子收好,瞧着外面的飛雪發愣,我雙指夾着一粒黑子便扔到她懷中。
我道:“曾有山人觀雪而盲,謝卿還是愛惜眼睛的好。”
謝靈仙睨了眼落在她懷中的棋子,又繼續去望雪,我用手指叩了叩棋盤,她輕輕搖頭,将棋子抓起來,放到了我身前的棋盅裡,我眼疾手快扣住她的手腕,将她猛地一拉,謝靈仙整個人就伏在了棋盤上,她用手撐着小案,無奈擡頭看我。
她道:“殿下,這裡是禅房。”
我點頭道:“我知。”
見我依舊沒有撒手的意思,謝靈仙面着張臉,像個僵掉的木頭似的,直接用手撐起身子,她身上的鶴氅落在了地上,裡面隻穿了件略顯單薄的白裙,像個女妖精似的,攀着小案撲到我懷中,從善如流地将我的大氅裹住自己,還勾着我的脖子氣吐如蘭。
這下倒是我引火上身了。
她靠着我的肩膀,仰頭在我耳邊冷言冷語,道:“這難道不是殿下想要的嗎?”
我竟反駁不了半分,隻能撓撓她的後腰,盼着她下去,可是她卻勾着我悶頭憋笑,卻也不肯動地方,在我懷中好似大狸子似的亂扭。
恰逢敲門聲響起。
這個時候還有事禀報,定然有些急的,我隻能扣住她的腰,溫言軟語道:“等我們出山再說,謝靈仙你先下來,算本宮求你。”
謝靈仙輕哼一聲,揪揪我的黑玉耳墜,才拎着裙擺施施然從我身上下來,我瞧她那冷淡又得意的嬌俏模樣,心裡癢癢的很,将地上的鶴氅拾起來給謝靈仙披上,讓門外候着的人進來。
謝靈仙這才轉身正眼看我,用纖纖玉手撫平我衣襟上的淩亂褶皺。
原本我臉上還挂着笑,可是聽到禀上來的事,我臉上的笑意瞬間消失不見。
我邁着大步走過去,扯着那人的領子,低頭問他:“你再說一遍,陛下怎麼了?”
“陛下……陛下給您送了兩個面首,現下估摸着已經在明燭殿安頓好了。”
禅房内如同落霜一般寂靜。
我看到他眼中如同羅刹般的自己,不禁笑了出來,隻是沒有半分開心之意,倒像是下一刻要拿把劍劈過去。
我松開了他的領子,拿手扶着額頭自己消化了一會,我不好男色之事雖不至于人盡皆知,卻也不是秘密,皇帝向來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忽然賜我男寵。
這同羞辱有何區别。
謝靈仙把手放到我肩上,勸我沉住氣。
我看着她平靜的模樣,剛壓住的火氣又竄了上來,又問那幕僚是誰在陛下耳邊吹的邪風。
幕僚道是德妃。
我還思索了片刻,才反應過來是那個姓褚的女人。
那日她逃命似的從明燭殿離開,沒想到還記恨此事,我還以為她能忍住,原是在這兒等着我,好一個挂着兔頭的豺狼虎豹,如今她即将臨盆,皇帝盼着她歡心,自然忍心拿我做這樂子與她看。
褚妃這生産日子挑的甚好。
若是巧了些還能與太子回宮碰上,我雖不覺得她這孩子能和兄長沖撞,但是耐不住皇帝年老昏聩。
人這腦袋糊塗後看不清事認不清人,兄長這太子做了十餘年,可是這幾年皇帝從未在朝臣面前誇過這兒子一次。
太子,自然是要挑剔些。
可是他們難道就不是父子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