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讓雲女給謝家托了信,說是謝靈仙落了水,在宮中多留些時日,他們也沒有推脫的道理,便讓謝靈仙在我身邊繼續待着。不過,此時謝家也并不知道我有讓她做女官的打算,還一心籌備着謝靈仙去玉山出家的事,連女冠的道袍都準備好了。
不知等到謝靈仙女冠變女官那天,他們會如何反應,但我也并不在意,謝靈仙是謝靈仙,謝家是謝家,我向來分得很清楚。
誰曾想,我前腳說要謝靈仙假裝生病,結果晨起時,她面色就不大好,還拿着手帕遮住蒼白的薄唇,有一搭沒一搭地咳起來。連忙喚了醫官過來診治,幸虧沒傷到肺裡,躺幾天便好了。
接連幾日,殿内都彌漫着淡淡的藥味,混着沉水香,倒不刺鼻,反添了幾分靜谧。
謝靈仙在床榻上歇着,額間搭着一方濕帕,臉色比平日更顯蒼白,唇瓣卻因發熱泛着不正常的潮紅。她合着眼,呼吸輕淺,時不時蹙起眉尖,似是被藥味擾了心神。
我坐在榻邊,握着她微涼的手,一遍遍摩挲着她腕骨上的薄繭,那是常年執筆作畫留下的痕迹。殿外風聲驟起,打在窗棂上沙沙作響,我盯着謝靈仙病容,心裡那點煩躁越積越厚。
我總是我低聲抱怨着,“都怪我烏鴉嘴,早先還笑你像個藥罐子,轉眼就真病了,早知如此,我真不該說那話。”
謝靈仙的眸光因發熱而有些渙散,卻仍帶着清淺笑意:“殿下在情場上熟稔的很,怎麼這時候說這種孩子氣的話,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何況不過是場風寒,哪裡成烏鴉嘴和藥罐子了。”
“本來就是!”我加重了語氣,邊伸手将帕子取下來用手背探她額頭,“我還要你入宮,是我不好,沒照顧好你。”
謝靈仙輕輕拽了拽我的衣袖:“殿下金尊玉貴,哪能分神顧這些細枝末節,不過是沾了些寒氣,靜養幾日便好,我從小病慣了,這些算不得什麼。”
怎麼就是我金尊玉貴不懂疼人了,難道自己除了強取豪奪,就再不會做暖心的事了,什麼時候在謝靈仙心裡落下個這樣的印象。
我挑眉,語氣陡然沉下來,“習慣了湯藥苦口,習慣了畏寒發熱?什麼破習慣,謝靈仙,你這習慣,本宮瞧着便礙眼。”
她瞧着我緊繃的側臉,笑着岔開我的話:“倒是殿下你,自昨夜起便守在這裡,眼下烏青,仔細自己也病倒了。”
“本宮身強體健,哪有那麼容易病?”
我哼了聲,身子又挪得近了些,誘惑道:“明王宮的偏殿太冷,本宮的寝殿又太吵,不如你搬去正殿住。”
謝靈仙阖眼,裝睡起來,我輕輕啧了一聲,但也沒說什麼,反正她也病着,我讓讓她又何妨,索性耍賴:“從今往後,本宮就陪着你住這偏殿,也方便照顧你。”
謝靈仙無奈地笑,眼尾的紅意更濃,倒像是染上了胭脂。我抓起她的手,十指交握,她掙了掙手,想抽回來,卻被我握得更緊。
我輕聲道:“睡吧,本宮守着你。”
謝靈仙嗯了一聲,指尖微微蜷縮,似乎做了一番掙紮,才回握住我的手,很快便墜入淺眠。我瞧着她恬靜的睡顔,心裡那點煩躁終是化作了綿長的無奈與疼惜。
我低頭,在她額間印下一個極輕的吻,像怕驚擾了易碎的琉璃。
謝靈仙病好的快,我在她身邊守着,自然清楚,雖然我嘴上說着要搬過來,但是謝靈仙還别扭着,我也隻是嘴上喊喊,到底沒有動真格的。
她好的差不多的時候,正巧趕上禦園外的曲江有祭祀,這祭祀就是在夏日最熱的時候辦,用以祈福消災,減暑去毒。
曲江池畔的祭禮剛散,夏日的風裹着草木氣息與梵香,拂過攢動的人影,宮人們三三兩兩在池邊嬉鬧,手裡抛着彩球,笑聲驚起幾隻鳥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