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洛施甩開她的手,冷眼笑出聲:“我放肆?傅錦懿,你有空帶别人回家吃飯,卻拒絕談我們的事情,到底誰放肆?”
轉頭,景洛施上下打量面前髒兮兮的女人,掀唇警告:“我不管你是誰,現在,立刻離開這間房子,我不希望有任何外人打擾我和她談私事。”
她的手伸進包裡,掏出幾張鈔票往孟斯汀身上甩,下一句話還沒說出口,傅錦懿已經拉着她往陽台處走。
落地窗一開一合,兩個人影開始變得模糊。
傅錦懿的襯衫被風吹得鼓起,景洛施的長發在陽光下像黑鍛。
一切發生得太快。
等孟斯汀反應過來後,身子變得無比僵硬。
陽台處的兩人争吵姿态很熟稔,孟斯汀第一次在傅錦懿臉上看到那麼多表情。
憤怒、責怪、毫無耐心。
她不知道景洛施到底是誰,但看到這個長相冷豔的女人伸出手臂抱住傅錦懿,又被傅錦懿快速推開時,她好像明白了什麼。
“孟小姐……”劉阿姨匆匆趕過來,“真不好意思,景小姐她脾氣不是太好,您衣服髒了,過來洗洗吧。”
“我沒事,沒事。”孟斯汀低頭看了一眼身上的污漬,視線落在地上的巧克力上。
她蹲下去撿起那些巧克力,被踩扁的那塊也握在手心。
300多才能買到的9塊巧克力,對傅錦懿來說,好像算不上什麼。
踩上一腳,連一點關注都沒有。
劉阿姨去拿她手心的巧克力:“孟小姐,這個我來扔掉。”
連同一起扔掉的,還有粘在地上的,傅錦懿給她夾的鲈魚和排骨。
洗完身上的污漬後,劉阿姨雙手遞交一疊景洛施甩下的錢,“孟小姐,真是抱歉,景小姐她做得屬實不對,但她……”
孟斯汀握着那沓錢搖搖頭:“沒事,我理解,那我先回去了。”
“多謝你理解。”
返回客廳時,孟斯汀又一次望向陽台處。她看到景洛施好像在哭着說什麼,而這時傅錦懿沉默地背過身去。
客廳寂靜無比。
她在極度安靜的環境裡聽到自己内心的聲音,難以言喻的情緒奔湧上來。
她背上書包,把手裡那沓錢放在茶幾上,低頭打開手機找到傅錦懿,發了條消息:
[傅律,我先走了,你先處理你的事]
她不認為傅錦懿會有時間處理這條信息。
短暫望了眼傅錦懿的背影,跟劉阿姨道别。
傅錦懿給她夾的無刺的魚,她一口都沒有吃到。
但那根刺,如今卡在她喉嚨裡,她難以下咽。
乘電梯下樓,在小區裡漫無目的走了十幾分鐘,清洗污漬的地方已經被曬幹,手機屏幕亮了又暗,暗了又亮,始終沒有消息發來。
孟斯汀深吸一口氣,走出小區點開打車軟件。
目标終點:梧桐大道。
司機是一個四十歲左右的大姐姐,透過後視鏡問她:“小姑娘第一次來浔城嗎?”
孟斯汀盯着車窗外快速後退的街景,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
大姐姐笑說:“梧桐大道太火了,每個來浔城的外地人都會去這裡,那裡有很多人拍照,我今天送了好幾個人去那裡呢。”
孟斯汀又嗯了一聲。
下車時,暑熱蒸騰得她頭有些發暈。
她沿着路邊沉默地往前走,走到幾小時前,傅錦懿跟她說[希望你一直喜歡浔城]的地方時,仰頭站了好久。
燥熱的風吹亂她的頭發,有幾縷黏在了濕潤的臉頰上。
學習了一晚上,大早上爬起來化的妝容已經有點花了。
她小心擦了下,卻揩掉幾滴溫熱的眼淚。
周一渾渾噩噩到律所時,孟斯汀再一次看手機上和傅錦懿的聊天記錄。
消息停在她的短暫道别上。
兩天,傅錦懿都沒有回複她。
是還在處理景洛施的事,還是,覺得她的離開無所謂?
鬧鐘提醒她去傅錦懿辦公室做清潔,她咬了咬唇拿起鑰匙去傅錦懿辦公室心不在焉地打掃着,梁助理推門而入告知她,傅律明天下午會來律所一趟,明天晚上就要出差了。
這一趟出差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也許等回來時,張娟案都結案了。
她拿着清潔布安靜聽梁助理彙報的行程,機械地嗯了一聲。
很多事情都無法深入了解,即便想要親自參與,也會被現實的洪流推得越來越遠。
再一次打開手機。
仍舊沒有傅錦懿的消息。
她顫抖着手指熄掉屏幕。
或許,她早該認清一件事,她對傅錦懿來說,本來就是無關人員。
闖不進這個女人的生活,無法被真正地在意,隻能做一個被抓到犯錯誤的下屬。
因為不被在意,因為不是生活中的人,所以一切都是禮貌、客套、疏離,所以不能獲取除陌生之外的一切情緒。
參與不了情緒,參與不了一切。
她隻是一塊即便昂貴,被踩碎時也得不到關注的巧克力。
她隻是一個無關人員。
她抓着清潔布,幾乎要把這片布徒手撕爛。
次日下午,孟斯汀做對張娟案最後的梳理。
張娟案下周五開庭,徐嘉棠作為委托律師為張娟辯護,她征得主審法官的同意,會帶着孟斯汀一起去内場辯護。
孟斯汀要做的是給徐嘉棠傳遞文件、協助查閱文件、記錄整理信息以及其他支持。
這麼快就能進内場,能以辯護方的身份體驗一次真正的庭審,她很珍惜這次機會。
整理着相關材料,徐嘉棠手指敲敲桌子跟她說:“小孟,明天下午去會議廳再做一下模拟,有我在,你不用太緊張。”
孟斯汀點點頭:“嗯,好。”
“有傅律開金口真是輕松啊,現在嘉棠成了你的指導律師,一個剛進來一個月的實習生就能去辯護席,呵,少走很多彎路咯。”莊然咂咂嘴,溢出一股酸味兒。
徐嘉棠抱着水杯喝了口水,“我以前不也帶過你進内場?”
莊然這下不說話了,戴上耳機假裝沒聽見。
徐嘉棠也不計較她不理人,偏頭跟孟斯汀說:“這段時間你給其他案子寫的辯護策略都很不錯,對我的協助也很多,等張娟案過去後,我會繼續帶你做一些案子。你表現很好,我相信你會越來越好,小孟,加油。”
孟斯汀鼻子一酸,“徐姐,謝謝你的指導,我也會繼續努力。”
“咱們兩個加油幹。”
“嗯!”孟斯汀重重點頭。
複雜的情感湧上心尖。
在這個人際關系複雜又充滿有色眼鏡的律所裡,能有一個認真帶她幫助她成長的導師,太難得。
成長。
忽然想起給她成長機會的女人。
如果不被準許複勘,或許,她無法通過實際行動學到更多。
但她像和女人短暫失聯了。
鼠标點開和傅錦懿的聊天界面,手指懸在鍵盤上,咬着牙在框裡打了幾個字:
[傅律,你怎麼一直不回複我?]
思慮許久,按enter發送。
一部的門忽然被拉開。
門口出現了期盼已久的女人。
視線落在固定的位置,傅錦懿沖那個實習生喊:“斯汀,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