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我。”陸子辰捏住她下巴,強迫她看着他。
陸知夏不敢看他,也讨厭他提起那段往事。他明明沒有參與其中,卻說得好像很了解似的。
“心虛了?”陸子辰的手加重幾分力道。
陸知夏感覺下巴骨要被他捏碎了,揮拳捶打他。陸子辰輕松擒住她的右手,旋身來到她身後。胳膊發出一陣咔咔脆響,陸知夏杏眸圓睜,緊咬牙關。她的整條右臂疼得失去知覺,好像被他折斷了。
“可知錯?”
陸知夏渾身顫抖冒汗,依舊不語。陸子辰按着她右臂的手又加重幾分力道。
疼痛加劇,陸知夏含淚咬唇,依舊未吭聲。
“挺有骨氣,但就是太蠢。”陸子辰松手來到陸知夏面前,将一把匕首遞給她,“你想抗婚其實還有一個更徹底的辦法。把你這張臉劃花,往後你就再也不用操心婚嫁之事,敢不敢?”
陸知夏扶着疼麻的右臂望着他手裡的匕首。他的主意确實不錯,但一個女子自毀容貌和死有何分别?死了倒還清靜,不用承受世人的白眼和唾棄。
怒意和絕望沖昏頭腦,陸知夏果真接過匕首,不是劃臉,是往脖子上紮。
陸子辰及時扣住她的手,厲聲道:“愚不可及!既不怕死,為何不敢活下去?”他将陸知夏拽到臨街的窗邊,指着坐在街邊行乞的一個斷腿乞兒說道:“這世上過得比你慘的人多了,他們不也在艱難求存?你碰到一點挫折就自刎,以為自己很勇敢?這是懦弱。”
陸知夏道:“我的情況跟他不一樣。”
“哪不一樣?”陸子辰道:“嫁給一個門派少爺餘生衣食無憂,你已比很多女子命好,還有何不滿?”
陸知夏道:“我隻想嫁給自己喜歡的人,不是把自己随意賣了。我是人,不是誰用來換取利益的籌碼。”
“既然你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就努力去謀取,而不是老想這些歪主意害人害己。”陸子辰道。
想想最近自己幹的那些傻事,陸知夏覺得自己可悲又可笑,滾燙熱淚順着臉頰流下,“可我一個人什麼也改變不了……”
陸子辰右手不自覺擡起,又默默收回,歎息道:“你上過學堂,應該讀過史書。曆史是由活人去創造的,死人生平已成定局,除了供後人品評什麼也改變不了。就像你,現在死了就永遠是别人口中嬌縱蠻橫的陸家二小姐,頭幾年别人可能還會偶爾嘲笑你幾句,過個三五年便沒人記得你,你就跟沒來過這世上一樣。”
被人誤解和遺忘的結局深深刺痛陸知夏的心,她難過搖頭,“他們亂說,我不是這種人。”
“那就努力活着去證明自己。”陸子辰看着陸知夏,“這世上最不缺喜歡空口說白話之人。”
陸知夏低頭不語,心緒複雜。
陸子辰拉她回桌邊坐下,為她将脫臼的右肩複位。
一陣劇痛後右臂恢複輕松,陸知夏淚眼朦胧地看着默默離去的陸子辰。他們明明是冤家,他為何忽然對她說這麼多?
*
悅來客棧二樓最裡邊一間廂房中,秦嘯天和一名藍衣女子看着坐在床上哭鬧的劉斐發愁。
“斐兒别哭了,你臉上有傷,沾了淚水很疼的。”藍衣女子好聲道。
“堂姐,我要見小仙女,你們去把她找來好不好?”劉斐握着藍衣女子的手撒嬌。
藍衣女子摸着他的頭,柔聲道:“乖,你和陸二小姐已經訂婚,很快會再見的。”
“真的嗎?”劉斐止住眼淚,眼中重燃一絲神采。藍衣女子擰幹帕子給他擦臉,之後小心抹藥。
藍衣女子名喚劉瑩,與來曆不明的母親從小寄居于劉家,劉掌門讓劉斐喚她堂姐。她雖頂着一個小姐頭銜,但無權無勢地位低微,生母過世後更是如丫鬟一般任人驅使。劉斐癡傻後她便負責照顧劉斐,門中許多人背地裡都看不起她。
給劉斐上好藥,劉瑩和秦嘯天一同出門。回房途中,秦嘯天說道:“瑩兒,我認為那個陸二小姐并非善茬,這樁婚事恐怕不妥。”
劉瑩道:“兩派聯姻并非兒戲,若無确鑿證據,我想叔叔不會輕易退婚的。”
秦嘯天道:“可今日我們幾個親眼看到陸二小姐像個母夜叉一樣騎在斐兒身上打,這種瘋女人怎可做我派未來主母?”
劉瑩目光幽深,緩緩道:“你們男人不懂,有時候女人為了抗婚是會做出一些瘋狂舉動的。”
“難道陸二小姐是故意這麼做的?”秦嘯天被她點醒。劉斐生性浪蕩,如今又癡傻,哪個正經姑娘甘心往火坑裡跳?
劉瑩道:“不如我們先按叔叔的吩咐辦事,到了雲蒼派再暗中探查這位陸二小姐的底細,到時再做決定如何?”
“還是瑩兒想得周到。”秦嘯天緊擰的眉頭漸漸舒展。
*
夜裡,劉瑩端着親自熬制的雞湯到劉斐房裡。
一路上劉斐不斷闖禍受傷,他們走走停停已耽擱許多日子。好不容易到了雲炀城,劉斐又添新傷,若不盡快養好身體上門下聘,隻怕誤了兩派大事。
床上,睡不着的劉斐在玩人偶。劉瑩盛了一碗雞湯端到他面前,一勺一勺吹涼了喂他喝。
“堂姐做的雞湯真好喝。”劉斐咧着油亮的嘴傻笑。
“好喝就多喝幾碗。”劉瑩摸摸劉斐的頭,眼底掠過一絲不易覺察的冷意。
喝完雞湯劉斐腦子一片昏沉,擦完嘴倒頭呼呼大睡。劉瑩面無表情地收拾妥當從房裡出來,正好看到秦嘯天同一名身形挺拔的黑衣男子在說話。她即刻轉身回房,放下手裡的東西整理鬓發,開門款步上前作禮,“瑩兒見過陸公子。”
“劉小姐。”陸子辰朝劉瑩抱拳一禮。劉瑩微微一笑,目光始終未從陸子辰身上移開。
陸子辰道:“今日舍妹多有得罪,我已将她訓斥,此番特意帶補品來看望劉公子。”
劉瑩道:“不巧,斐兒剛剛吃完東西睡下。”
陸子辰将手上錦盒交給劉瑩,“既是如此,這點心意請劉小姐收下,有勞向劉公子傳達歉意。”
“陸師兄太客氣了。”劉瑩接過他手裡的東西,“斐兒隻是添了點輕傷罷了,休息幾日便好。”
秦嘯天道:“斐兒唐突令妹,該登門賠不是的是我們。等過些時日斐兒養好傷,我們便攜聘禮上門,讓他親自向陸二小姐賠罪。”
陸子辰颔首,抱拳告辭。
劉瑩目送那道挺拔身影下樓,媚柔的眸中滿是不舍。
秦嘯天輕咳一聲,說道:“人走了,你快回屋歇息吧。”
劉瑩嗔怪道:“嘯哥為何不留他喝杯酒再走?”
秦嘯天道:“那也得人家樂意。你沒看見他一副冷若冰霜的樣?若不是為了這門親事,他才懶得理我們。”
劉瑩用手指絞着肩上一縷長發,望着走出客棧的人影淺笑。她知他并非高傲之人,否則那日就不會拉起被人惡意推下荷塘渾身污泥的她。
秦嘯天好意提醒道:“你可不要過度沉迷那副好看皮相,不苟言笑之人說不定心腸也冷硬。”
“嘯哥你不懂。”劉瑩含羞道:“越是心腸冷硬的人越重情義。”
秦嘯天看她一副芳心萌動的模樣無奈搖頭,“愛慕他的女子甚多,卻從未聽聞他正眼瞧過誰,我看他壓根無情。”
話不投機半句多,劉瑩轉身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