闖禍後,陸知夏被鎖在廂房裡不能外出,四樓也加強守衛。
翌日,小玉帶着陸知夏寫的采買清單交給陸子辰,陸子辰掃了一眼,與齊放分頭去辦,小玉也跟去幫忙。
大家都出門後,四周靜悄悄的。除了中午爬起來吃頓飯,陸知夏在床上躺了一日,直至太陽落山才起來。她無精打采地望着映照在牆上的一抹橘紅晚霞發呆。陸子辰今日沒來找她麻煩,證明她的計劃并不奏效。
呆坐片刻,她又倒在床上望着帳頂歎氣,感慨這一趟來得真不值。有些事以她一己之力很難改變,還不如留在山上多享幾日清福。
她想不通,昨日她都壞到那種令人發指的地步了,劉斐這家夥竟然不生她的氣,難道他喜歡被女人打罵?還有那些旁觀的玄陰派弟子,能容她欺負他們家公子?
床上的人連連唉聲歎氣。
這時走廊上傳來嘈雜聲,采買的人回來了。陸知夏起身穿好衣裳走出去,小玉和兩名夥計正好擡着五個大箱子進來。陸知夏将箱子打開,看着裡邊琳琅物品驚訝道:“怎麼買這麼多?”
小玉抹了把汗,說道:“大少爺說這些都是小姐的婚嫁用品,缺一不可。你要的東西在第一個箱子裡。東西已買齊,咱們明日就要回雲蒼了。”
陸知夏淡淡點頭,稍顯失落。
“小姐你看這是什麼?”小玉拿出一個精緻雕花木匣,陸知夏眼前一亮,興奮道:“這是千香閣的限量胭脂水粉!以往我讓柳玄蹲點幾日才搶到,你今日運氣也太好了!”
小玉道:“我今日一早便去,開門的時候使勁擠進去,終于給我搶到了一盒,顔色都是小姐衷愛的。”
看着小玉稍顯疲憊滿頭大汗的樣子,陸知夏拍拍她的肩,說道:“既然它與你有緣,這盒就送你吧。”
小玉推辭,“這是小姐你的嫁妝,我不能要。”
陸知夏微笑,“沒事,上回買的我還沒用。你照顧我這麼多年,如今有福咱們自然要同享。”
“謝謝小姐。”小玉感激地将東西收下。
清點物品時,陸知夏看到一對蘭芝纏紋樣的金镯子,拿起其中一隻也給小玉,“把它戴上,咱們一人一個。”
金镯子價值不菲,小玉不敢接。陸知夏拉過她的手直接把镯子戴在她手上,“這是我專門為咱們姐妹定做的,你必須收下。”
“小姐對我已經很好了,小玉真的不能再收你這麼貴重的禮物。”小玉又把镯子脫下還給陸知夏。
陸知夏面色一沉,說道:“你不收就是瞧不起我,以後我再也不理你了。”
見她态度強硬,小玉不再推辭,但也舍不得戴,用帕子将镯子包好放進懷裡。
陸知夏摸摸小玉的頭,說道:“等我出嫁後你就下山吧,去過自己想要的生活,不必留在我身邊跟我過這種看人臉色的生活。”
“我不走。”小玉跪在地上,不舍地握着陸知夏的手,“小玉答應過夫人要好好照顧小姐,即使日子再難熬也決不棄小姐而去。”
“傻瓜。”陸知夏眼眶微紅,扶她站起來,“想留就留吧,不過我命苦,你跟着我就會有吃不完的苦,你可别後悔。”
小玉破涕為笑,“小玉絕不後悔。”
提到陸夫人,小玉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從一個大箱子裡取出兩壇用布包裹着的酒,說道:“下山前小姐提過這事,今日我悄悄回了一趟老宅把它們挖出來了。”
“辛苦你了。”陸知夏抱着兩壇酒,心裡無限感慨。它們是母女二人定居莫宅不久後一起釀的,距今已有九年多。釀酒時,母女倆相約回山之時一同開壇痛飲,可惜……
三年前匆匆離開,陸知夏一直對它們念念不忘。不久她就要嫁人,以後或許很難再回家裡,這次回山她定要把它們帶到母親墓前開壇喝了。
*
夜裡,陸知夏翻來覆去睡不着,索性起身走到窗前,吹着清涼夜風,望着半缺的月亮發呆。
“人這輩子活着究竟是為了什麼?”陸知夏喃喃念起這句母親生前時常挂在嘴邊的話,幽幽歎息。
以前聽母親說這話的時候,她總覺得她太悲觀,但不知為何近來她也有這樣的感歎。尤其是面對這樁不公婚事時。父親對她說,女兒家最終都要嫁人相夫教子。旁人一個個勸她說嫁劉家不虧。可說這些話的人又有誰親眼見過一個因嫁錯人而結局凄涼的女人?
她的母親在最美好的年紀因識人不清錯嫁給心有所愛的父親,雖然衣食無憂,受人敬仰風光無限,但最後還不是落得個紅顔未老被人抛,日日買醉斷魂鄉的凄涼下場。無半分真情的婚姻,嫁得再好又有何用?
“風光天下知,愁苦獨自嘗。”陸知夏苦笑搖頭。晚風吹在臉上格外冰涼,幾粒水珠滴落手背,她這才驚覺自己已淚流滿面。合上窗,她暗暗發誓決不步母親後塵。此生若遇不到真心待她之人,她甯死也不委身任何人。
*
翌日清晨,馬車裝點妥當後,陸知夏他們即刻啟程回雲蒼。
天氣有些悶熱,頭頂烏雲密布,陸子辰估計不久會有大雨,催促馬車提速。
這回換了一輛寬敞平穩的馬車,車裡還墊了厚軟墊,車速快些也四平八穩,陸知夏并未感到任何不适。
半個時辰後,一行人離開雲炀城地界向雲蒼山而去。從官道下了小路行人稀少,兩旁綠樹遮天,林深草盛,一片靜谧。
走到半路,身下黑馬焦躁不安,陸子辰勒住缰繩,即刻擡手示意馬車停下。
車裡的人正在打盹,車猛然停住,小玉身子一晃驚醒過來。外邊出奇安靜,她不明情況伸手掀開簾子。車夫示意她莫要妄動,保持安靜。
悶熱的風裡夾雜一絲涼意,眼前周圍這片看似平靜尋常的林子,在高手的感官裡卻暗藏殺機。微風拂過,樹葉沙沙作響。細小的葉片随風飄落,擦過林中暗藏的利刃,發出一絲細微輕響。
陸子辰耳廓微動,眼神一凜,朝林中喝到:“來者何人,還不速速現身。”
話音剛落,十多名頭戴鬥笠、手執月弧鐮刀的異族武士從林中躍出,轉眼将路中間的車馬圍住。這些人的黑衣襟口和袖口都繡有顯眼的紅月紋飾,正是烏月教獨有的徽記。
“陸子辰,我們又見面了。”一個粗狂的男聲隔空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