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床靜養七日,陸知夏已能下地緩慢行走。
小玉傷得不重,又用了李暮的藥,兩天前已痊愈。但她被調到門中幹雜活,被迫與陸知夏分開。
這日傍晚,陸知夏一個人孤單倚在窗前看落日,忽聽兩名女弟子在附近悄聲說話。她一時好奇,側耳細聽。
“附近巡夜的弟子換了一批,先前的都被罰去守山了。”
“換了好,那幾個偷懶耍滑的我早看他們不順眼了。”
“這回他們得罪了厲害人物,饒是葉聞那個纨绔子弟也不得不服從。”
“他得罪了誰?”
“還有誰,當然是……”
說到關鍵之處二人聲音越來越小,陸知夏頭都伸出窗外了還是聽不到,略感不爽。
院門忽然打開,李暮和江宛若提着東西一道過來探望陸知夏。說悄悄話的女弟子即刻散開,上前檢查一番才放他們進屋。
李暮下山辦事回來順道給陸知夏帶了些好吃的。
飯菜上桌,陸知夏看着色澤鮮豔、香氣誘人的紅燒肘子和烤鴨饞得直流口水。這幾日養傷她日日都是清淡飲食餓得眼都綠了,拿起筷子風卷殘雲般将飯菜吃個精光。
陸知夏整個人看上去比之前精神許多,胃口也好,李暮和江宛若皆松了口氣。
飯後,陸知夏伸了個懶腰,不小心牽動後背傷處,龇牙咧嘴罵道:“該死的陸子辰,這筆賬日後我一定要讨回來。”
那日陸子辰出面作證,陸知夏便認定是他言而無信向父親告的狀。
李暮道:“子辰不是那種人,或許你誤會他了。”
陸知夏不信,整個雲蒼派除了陸子辰還有誰會跟她過不去?說不定他就是想借父親的手将她這顆眼中釘除了。
江宛若道:“那時你逃婚的事在門中傳得沸沸揚揚,師父怎麼可能不知道?”
“那也一定是他到處亂說的,總之和他脫不了幹系。”陸知夏憤憤道。
李暮和江宛若相視苦笑,沒想到陸知夏對陸子辰偏見這麼深。
李暮道:“你被杖責後,雲岚院一帶巡夜的弟子也被執法堂的人帶走,最後以私設賭局玩忽職守的罪名被罰去守山。”
“這事怎麼了?”陸知夏好奇,怎麼最近大家都在說這件事?
李暮道:“我聽執法堂的弟子說,那晚巡夜弟子中一個叫葉聞的看到子辰包庇你逃婚便設賭局,賭你和子辰誰将受罰,事情鬧得沸沸揚揚,師父知道後惱羞成怒才去找你。”
“這個混蛋!”陸知夏拍案而起,“敢在姑奶奶背後捅刀子,日後要是讓我碰見他,我定把他打得滿地找牙!”
江宛若道:“不勞你出手,他第一天巡山時便遭人毒打,至今仍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而打他的人也沒查到。”
陸知夏心想這也太巧了吧。還好她被禁足,不然嫌疑最大的就是她。
陸知夏歎了口氣。即便弄清楚那件事又如何?逃婚失敗她還是得嫁入劉家。
江宛若也支着下巴歎氣,“我們的日子也不好過。眼下多了你的婚事,師父讓大師兄全權負責,其餘事務都分到我們幾個弟子頭上。每天忙得我腳不沾地,連喝口水的時間都沒有。”
提到自己的婚事,陸知夏不由緊張,“婚期不是沒定嗎?他忙些什麼?”
李暮道:“婚期未定,但也要早做準備。你是雲蒼派二小姐,嫁妝自然不能太寒碜。”
陸知夏道:“你替我轉告爹,我的婚事不要那個陰險小人操辦。”
“又怎麼了?”李暮有時真拿這對冤家兄妹沒辦法。
陸知夏道:“上次若不是他暗中盯着我,阻撓我,我早就離開這個鬼地方了。他老是和我作對,怎麼可能盡心為我操辦婚事?”
李暮道:“你對子辰成見太深了,他……”
“他從小就是個壞蛋。”陸知夏打斷李暮的話,細細數落道:“自打他入了陸家的門就經常兇我,還欺負我。我永遠忘不了他削砍我為爹娘做的雪人,燒我每年為爹娘祈福的孔明燈,還把爹送給我養的一對小兔子烤了吃……我從沒聽說哪個大哥像他這麼壞的,你讓我如何放心把自己的婚事交給這種人操辦?”
李暮笑道:“方才你說的那些都是小時候的事,過去就讓它們過去吧。如今子辰成熟穩重,不會在大事上開玩笑的。”
“我跟他永遠過不去!”想起過去受的欺負,陸知夏依然憤懑不平。那時單純的她曾試着容納這個哥哥,可他卻一次次傷她的心,她怎能輕易原諒他?何況這回他破壞她的逃婚大計等于把她往火坑裡推,若她真嫁進劉家,定要用他的八字做個小人天天踩。
江宛若道:“說實話,大師兄這人平日獨來獨往,面冷話少,連我也不免有些怕他。”
江宛若湊近些,小聲說道:“而且我感覺大師兄行事越來越殘忍。你們還記不記得之前管庫房的徐伯?前年就因為弄丢了幾袋米便被大師兄砍了一隻手趕下山。”
陸知夏驚訝道:“我還以為徐伯是回家養老,沒想到竟然……陸子辰也殘忍了!”
這件事李暮恰好知道内情,說道:“徐伯的事不光是弄丢幾袋米這麼簡單。這些年他一直利用職務之便偷拿庫房裡的東西,小到糧食,大到珍寶。還好子辰心細,核對庫房冊子時發現有人作假,這才揪出了徐伯這個大蛀蟲,還追回不少損失。”
江宛若不服氣,又提起一件往事:“那五年前元宵夜發生的事又如何解釋?所有人親眼看到他把那個苦戀他多年的女弟子刺死。雖然那個女弟子暗中給他下藥不對,但他既已識破她的招數沒必要把人殺了吧?”
“他,他還當衆殺人?”陸知夏倒吸一口涼氣。
李暮道:“那件事執法堂早有定奪,子辰沒做錯,那名女弟子确實該死。因為她是冒名頂替混入雲蒼派的魔教細作。此前門中諸多怪事和血案都與她脫不了幹系,子辰早就懷疑她。當晚她欲在宴會酒水中下毒,所幸子辰及時發現制止,打鬥中将她誤殺。”
江宛若不解道:“師兄是如何得知這些事情經過的?”
李暮道:“我常與執法堂的執事打交道,都是聽他們說的。”
江宛若和陸知夏不再多言。李暮看着二女,說道:“子辰确實有些孤僻,但我相信他不是你們想象的那種人,往後你們多與他接觸就明白了。”
“不必,不必。”二女連連擺手。
江宛若打趣道:“我看整個雲蒼隻有師兄你願意了解大師兄,你們不做知己真是可惜了。”
李暮苦笑道:“我常與子辰共事,對他的事自然知道得多一些,并非刻意了解,你們莫要以此打趣我。”
陸知夏拉着李暮手臂笑道:“我們二師兄一向與人為善,心胸寬廣,這才是衆弟子的楷模。”
李暮謙虛一笑,“别這麼說,其實很多事我都不如子辰。”
“二師兄謙虛了。”陸知夏感慨道:“真懷念以前我們一起練劍的日子。都怪那個讨厭的陸子辰,是他奪走了屬于我們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