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仙笑道：“不必磕了。”他拂塵一揮，在場的人的動作都硬生生停在了原地，“多說無益，我最知道你們人類了。今日他病了，吃點靈丹，明日他要死了，偷兩顆妙藥。九重天上的東西，豈是給你們做順水人情的？”

最後一句話一落，方才的微笑即刻消融，散仙聲音暗沉下來：“幾番叮囑過你們，不得偷工減料，不得行竊，如今還這般光明正大地偷竊，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他手中長鞭般的拂塵化成一道鎖鍊：“你們還是把人交出來吧，念在他年歲小，我們會從寬處置。”

幾位藥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低頭說了句“謝過仙尊。”

原重雪忍耐不住，從樹叢裡探出身來，鶴濯一把将他拉了下去。

他低聲勸阻道，“莫沖動，有更重要的事情。”

原重雪甚至沒有回頭看他，手臂緊繃：“放開。”

鶴濯雙手拉住他：”你聽我說，招搖山是人間仙山，應該是九重天輔佐人間煉藥現在他們給天上煉藥，是不合規矩的事情。“

“我們得先處理——”

“這裡還有什麼規矩嗎！”原重雪甩開他雙手，滿面怒容，“今日不懲戒這位仙人，我便把魔尊位置讓給他！

他瞥了眼鶴濯，深知自己不是他的對手。現在換上了藥農的衣裝，整個人都變得老實憨厚，在鶴濯眼中更沒什麼威脅。

眼看那位散仙就要帶走正在瑟瑟發抖的小男孩，偷走長生露的孩童很有禮貌，雖然兩腿發軟，站都站不起來，但還和對方規規矩矩地行禮。

九重天對其他生靈的規訓大抵如此。除了神仙們之外，所有生命都如同草芥。

他們給予、或者施舍、或者懲罰，不過都是神明們一念之間。

而無論降落在其他生命頭頂上的是什麼，貌似都隻有任命接受這一種結果。

原重雪伸出的手微微打顫，鶴濯回頭，見他額頭上甚至出了一層細汗，剛想開口詢問。

“我很抱歉。”原重雪低聲說。

酒香四溢，像打破了一整壇剛剛發酵好的稻米，或者是下了一場啤酒花雨，鶴濯在這濃烈的醇酒味道裡掙紮了幾下。

他嘗試着保持片刻清醒，意識到這酒氣是針對他而來。

鶴濯應該是無奈地歎了口氣，酒氣生猛灌入鼻腔，刺激得他甚至感覺有些疼了。

面前的魔尊沒什麼表情，加大了施法力度，他等待鶴濯暈厥在自己懷中。

沒想到多年前無意間得知的“天神弱點”，依然很好用。

他一時間不知道将鶴濯擱置到什麼地方，山頂的人太多，山腳處的房屋又太樸實，不适宜給鶴濯休息。

四周植物混雜，樹枝極有可能刮到鶴濯的臉頰或衣服，他思考了好一陣，想起招搖山有一片青藍色的繡球花群。

他把昏睡過去的鶴濯放置在花叢當中，又飛回山頂，借着酒氣未散，一掌擊碎了那散仙正要走向天上的雲途。

淅瀝瀝的小雨落在招搖山山頭，雲淡山青，萬物生機勃勃，青翠連碧，散仙猛然回過頭，手中拂塵橫于胸前：“什麼人！”

原重雪好似這山間林海裡唯一的污穢之物，雲海同山頂接壤處，因這場落雨顯現出一個小小的彩虹，橫亘在山崖樹梢之上。

他褪去那身好笑的藥農衣物，露出自己本來的面目。額頭上傷疤狀的刻痕流淌着更濃稠的金光。

迎面是清晨的山風，蓄勢待發卻步步後退的散仙，不知是風涼還是膽怯，散仙手中的拂塵劇烈地抖動起來。

“你、”小神仙解開了捆在人類小孩身上的鎖鍊，“你是魔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