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鶴濯終于舍得摘下鬥笠,給自己換上一身藥農僞裝,又讓原重雪也穿好一身粗布衣服,跟随在他身後。
其他藥農身上挎着扁擔或者籃子,隻有他們兩個雙手空空,多少有些不倫不類。
好在招搖山沒有不幹活就無法生存的規矩,二人順利來到山頂上,看見山頂平台已經快要擺滿了各類草藥與丹藥。
這些草藥的擺放十分規整,按照功效和類别分塊擺好。大部分藥農們将東西擺好後便下山了,隻有一小部分人留下來,跪在了藥箱後面。
天上雲層撥開一道縫隙,走下來一個手持拂塵的神仙。
鶴濯非常頻繁地眨着眼睛,原重雪好奇道:“你認識?”
“不認識,”鶴濯歎了口氣,“所以試着多看幾眼。”
小散仙飄飄忽忽飛了下來,對着一地草藥揮了揮手中拂塵,那些藥箱便全都運上了雲彩。
“他們果真是給九重天煉制丹藥!”鶴濯語氣立刻嚴肅起來,“可是這些藥會送向何處呢?”
原重雪不屑地說:“當然都被你們神仙私吞了——”
“不對!”鶴濯打斷他,“我說過的,神仙不服用這些藥物,這都是給——”
小散仙又變出來一個大碗,碗口很大,但是很淺。他從袖子裡拿出一個玉瓶,将裡面的液體倒入到碗中。
鶴濯微微直起身子,低聲道:“那就是所謂的雨水。”
原重雪皺眉:“什麼?”
這便是昨日鳳凰神女所提到的雨水,也是用桂花掩蓋起來的味道。
“它名為琅醴,《神農本草經》中記載稱,玉醴金漿,服之長生。”鶴濯解釋道,“是許多丹藥的原材料。”
道家《雲笈七簽》中也有記載,稱“醴泉為丹母”,便是強調這琅醴在煉丹之術裡尤為重要。
“這次的雨水。煉丹務必謹慎,一次取量不宜過多。”那散仙說道,“這碗雨水全部煉制空後,再來交付。”
他轉身要走,一片紅色的雲彩承載着幾個藥箱,飄了回來。
散仙“嗯?”了一聲,翻看了藥箱上貼着的封條,再擡起頭來,面色如黑雲壓城。
“誰負責的長生露!”拂塵像鞭子一樣甩在空中,打在平台上,留下一道幾寸的穿石裂縫,“為何少了一瓶!”
跪在地上的藥農們無一不敢擡頭,散仙冷笑一聲:“怎麼,不知道嗎?那就算你們所有人——”
“是,是老三家的小兒子!”有人瑟瑟發抖道,“他,他弟弟生下來就一身病,怎麼也治不好,那小子隻拿了一瓶......"
“隻是拿了?”散仙緩慢咀嚼着幾個字,質問道,“這是供給神仙們的東西,豈是你等凡人說偷就偷的?”
他環顧一圈周圍的人,淡淡地道:“将那人交出來吧,我自有處置。”
有人砰砰連着磕了一串響頭:“求神仙饒恕!老三一家勤勤懇懇在招搖山采藥,他親娘眼睛半瞎了,也要去山上采藥,不小心滑下去死了。幾個孩子也都是勤懇的好孩子,求神仙莫要責罰。”
鶴濯覺得身邊傳來一股濃烈的殺意,他微微轉頭看向原重雪,後者面色如常,但雙手已然攥成拳頭,眼睛死死盯着那位散仙。
他伸手撫上對方的後背,緩緩從上往下摸去,像安撫一隻應激的貓。
散仙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周圍幾個藥農一個接一個跟着求情,額頭在地上磕出血來。
“求求您不要責罰那孩子,看在他們這麼多年勤懇采藥的份上。”
“他也是為了自己兄弟,一時糊塗,我叫那小子來給您賠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