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璃側頭。“她這是捉拿懸賞我呢吧,”蘭了擾低頭吃着飯,平靜的說,“背後是誰要抓我?”
洛菊:“……南邊。”
境外?鹿璃目光瞥了一眼沒什麼神色的蘭了擾。
洛菊補充:“不是警方,應該是之前的某個仇家,前兩天找她,她不肯透露過多,隻說自己拿錢辦事。”
“别為難我就行。”蘭了擾笑笑,“我以後還想去蘭桂坊喝酒呢。”
洛菊沒接話,她看了看兩人,站起來。“橫豎現在也是躺在這兒了,那就好好養着吧,”她拎起垃圾袋,“我先回去了,有事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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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打算這麼守着我?”蘭了擾看着給自己剝桔子的人,無奈的笑道,“平白無故賺了你三十萬,倒是伺候我。”
鹿璃把掰好的桔子瓣塞進她嘴裡:“嗯。”
“嗯什麼呢!”蘭了擾說,“你難道又要在C市多呆這麼久?機票沒買回去的?”
“不用你擔心。”鹿璃坐在她身邊,“我現在又沒有什麼要緊的事。醫生說你這幾個部分受傷的不輕,要重視。”
蘭了擾嘴硬:“我當年——”
“怎麼,你當年是一打十還是一大百?”
蘭了擾被她逗笑,咬牙沖她做鬼臉:“一打百還是太誇張了,當我加特林呢!但是一打十倒是有過。”
鹿璃擡眼看她,給自己塞了瓣桔子。
“打擂台嘛,打擂加守擂一共連續挑了十個。”蘭了擾扭了扭屁股,長時間躺着坐骨神經都麻了,換個姿勢,“最後一個打完對方比我先咽氣,我被擡着送去做心肺複蘇,血氧掉到70了吧,愣是沒死。”
鹿璃靜靜的聽着,忽然問:“你和洛菊也打過。”
蘭了擾看了她一眼,“菊子跟你說了啊?”她笑道,“打過啊,就是打了才認識的。那種地方,本來女的就少見,她還挺厲害的。”蘭了擾低頭看着插滿輸液針管的雙手,“不過比我差一點點。”
“嗯?”
“怎麼了?”
“洛菊跟我說,你們打了個平手。”
蘭了擾一愣,随機哈哈大笑,身體都連帶的顫抖。鹿璃被她笑得措不及防,“小心點兒!”她說,輕輕的撫上蘭了擾的腹部,“等會兒傷口笑裂了。”
蘭了擾笑了一會兒,不笑了,又忍不住笑得抖,眼底散不去樂意:“她跟你這麼說的?”
“嗯。”
“她死要面子,”蘭了擾嘴角抑制不住笑意,“那種擂台又不是正規的,上面會有規矩?上去要麼一方被打死,要麼一方宣布死掉比賽才會結束,這種情況怎麼可能打個平手。”
鹿璃:“所以?”
“她跟我打了大半場,最後主動宣布死亡。”蘭了擾說,“不然保不下一條命。知道她為什麼夏天都穿長褲嗎?”
“雨菊裡空調溫度低?”
“還有原因,她左腿有些變形。”蘭了擾說,“就是年輕時候打拳打的,不影響生活運動,就是暴露着有點難看。”
鹿璃低頭看着手上的桔子:“那打不過就宣布死亡不就好了?”
蘭了擾轉頭看着她,搖搖頭:“你以為的黑拳宣布死亡就是認輸,實際上是斷送打擂生涯。黑拳本質就是賭注,拳擊雙方身上背着的是自己金主、收入、生存的希望,如果認輸,就會被當作廢物一樣抛棄。”
鹿璃沉默片刻,又要給她塞桔瓣,被後者拒絕。“不吃了。”蘭了擾說,躺在床上,“昨天複查醫生怎麼說?”
“恢複的很好。”鹿璃把剩下的桔子瓣放下,“你的恢複能力确實驚人。皮外傷差不多都好了,骨骼修複也很快。”
蘭了擾得瑟:“那是,我天生奇材。”
鹿璃:“你後面出院,打算怎麼辦?”
海青色的眼眸沒有看她。“聽我的,你好好回去生活,不要參與這些亂七八糟的。”蘭了擾說,“你看,這些東西本身就與你無關,是不是?”
“可是你現在與我有關。”鹿璃忽然撐過來,把她環進自己臂膀裡,“蘭了擾,你告訴我,現在我們是什麼關系?”
“……”被問的人回避了她的目光。
“我們現在不是在交往了嗎?”年輕的人毫不放棄的追問。
“不是。”
蘭了擾沒有看她。“不是。”她說,“我們是雇傭關系。不是嗎?”
“你為什麼就不願意去直面你的内心呢?”鹿璃用手強迫的掰過她的臉,抵住她的額頭,面前的女人很精緻,漂亮的像是娃娃,睫毛密而細長的蝶顫在眼前,“蘭了擾,你敢不敢對天發誓,你對我一點感覺都沒有?”
女人抿着嘴,咬肌緊緊的繃着,似乎生怕下一秒就會瀉出什麼話一樣。
僵局被護士敲門進來查房打破。鹿璃放開她,生悶氣的坐在一旁的小沙發,眼眶微紅的看着護士小姐姐對蘭了擾詢問最近情況。
看着對方目送護士出門,鹿璃煩躁的問:“看着人家很好看?”
蘭了擾忍不住笑了:“你怎麼胡亂吃飛醋呢?”
“有嗎?”鹿璃嘴硬不承認。
“好吧沒有。”蘭了擾無奈的哄到,“我想吃蹄花湯了,你幫我去買呗。”
老婆婆的蹄花湯就在醫院不遠的一條街裡,鹿璃買完之後原路返回,在側門碰見了熟人,圍成一圈讨論着什麼。對方也看見了她,招招手示意她過來。
“爸。”鹿璃打了個招呼,“柏叔,池叔,田姨,池姨。”
池田靖肘了肘她:“怎麼買了蹄花湯呢?”
鹿昊毅看了看她,皺着眉:“你真的談戀愛了?”
估摸着是從池知嫝和池田靖那裡知道了七七八八。“是。”鹿璃也不掩蓋,坦蕩而平穩的接回父親的目光,“還在交往。”
鹿昊毅的情緒幾乎立馬上來了,被自己老友眼疾手快的拉住:“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他氣的抖着手指着她,“她是誰?她是誰!你在想什麼?!”
“我不管她是誰,她是我喜歡的人。”鹿璃固執的正面回怼自己父親,“為什麼您就從來不祝福任何我喜歡的人呢?之前是葉玉蘭,現在是蘭了擾!”
“你……!”鹿昊毅氣的肺都要炸了,“你!你是想氣死我嗎?!——别拉我!”
柏澄一個勁兒的暗暗摁着他,一面調和的跟鹿璃說:“關于蘭了擾,經中央批準,我們需要對她的DNA進行化驗,如果真的和五年前的瑪弗銀達的DNA一緻,我們需要采取強制措施。”
池知嫝和池田靖同時看向他。
“她本身就是個在逃罪犯!”鹿昊毅狠狠的喝到,“你怎麼就這麼——這麼……!”
鹿璃有些奇怪自己父親的卡頓,但是如今更加緊張的是柏澄剛剛所說:“什麼意思?是現在就要采樣嗎?”
“是的,這些天我們的便衣也一直密切關注……”
“不好了!”
遠處沖過來一個便衣,臉色不好:“柏廳,池廳——”
“蘭了擾,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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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幾個人沖上住院部的VIP病房,裡面的物品擺放的與鹿璃走時沒有任何區别,唯一不同的就是病床上空空如也,窗戶大開着,陽光曬進房間。
“裡裡外外幾十個便衣,沒有一個人察覺?!”趙建平青筋暴起,怒斥下屬做事不周,“飯桶嗎!她是個從維和通緝行動逃脫了無數次的女人,你們還敢這麼松懈?!”
下屬老老實實挨罵。
“通知市局刑偵隊過來做個勘檢。”池厲鋒對旁邊的便衣粗聲說,語氣不容置喙,“通知交通部,對醫院旁邊所有監控進行審查——把蘭了擾的人臉識别放上去。”
以VIP病房為中心的整一層醫院走廊不斷傳來催命般的腳步聲,電話聲、低語着中央級的緊急彙報。
蹄花湯被扔在一旁,早涼了。
鹿璃雙拳緊握,斜眼看見了沉默不語的池知嫝,和同樣插兜看着自己姑姑若有所思的池田靖。
三個女人很默契的沒有說話,又在緘默中達成了某種契約一般。
三個人走出急迅壓迫感十足的住院部,後花園顯得清淨。池知嫝的目光淡淡的掃過兩個人,池田靖很默契的掏出煙,一人一支。
“您說了什麼?”池田靖眯眯眼,深吸了一口手裡的煙。問話的前提潛意識的十分笃定,語氣也是。
池知嫝搖搖頭,眉頭并沒有放開:“她不是這樣的人,除非遇到了危險。”
“什麼?”
“有人應該是追過來了。”池知嫝的聲音冷的掉渣,“都特麼的追進醫院來了。”
鹿璃:“她身上的傷還沒好!”
“她要是想逃走,你能攔得住嗎?”池知嫝看向鹿璃,哼笑道,又是一口白煙彌漫,“她本身就不想讓大家知道她走了,不然整個醫院也沒有幾個能夠攔住她。”
“可是——”
鹿璃被身邊的長輩拍了拍:“回去吧。她應該已經跟你告别了,她身上有太多東西,她也不想讓你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