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途無話。
回去的路上,盛蓮心底止不住的酸澀,不斷咕嘟冒泡。
他還是高看了自己。
想到剛才維京抽煙否定她還是不會愛人,他隻感到心痛。
維京怎麼會、怎麼會……
後座的他倚靠窗,眼睛無數浮光掠影,全不在眼底。
氣氛過于安靜,前排的李維京打開車載音響。
音樂随機播放,恰好是那一首。
“那女孩早熟像一朵玫瑰,她從不依賴誰*。”
歌聲流淌,倔強又迷幻的曲調裝滿轎車空間。
盛蓮的心酸澀像氣球,鼓漲起來。
“維京。”
後座的他呼喚道,聲音輕輕。
換歌空檔,李維京恰好捕捉到,應聲。
“你說五嫂她鼓勵你愛人。”
話說了一句,盛蓮沉默了會,覺得不甘心。
明明是自己。
是當年的自己鼓勵了維京。
可是,沒有什麼比維京更重要。
忍下心中不甘,盛蓮繼續勸說。
“你的父母也不希望你現在這樣。”
“現在哪樣?”
李維京反問。
坐在後排的盛蓮擡眼,想要從車内後視鏡看她的表情。
恰好撞上鏡中女人的眼睛。
李維京眼神淡淡,對鏡中那怯怯眼眸一掠而過,專注車窗外直行的道路。
“你……生氣了嗎?”
盛蓮不确定道。
女人手指搭在方向盤,不耐地敲擊幾下。
李維京直覺這個問題有點麻煩,幹脆轉移話題。
“剛才前面好像閃過一道黑影,是野生動物?”
“嫂嫂,你覺得會是什麼動物?”
盛蓮沒有接口。
他并不圓滑,神情愣愣,不明白這話題該如何接續。
“總不能是熊貓。”
說到這,車内後視鏡,李維京瞥見後排的盛蓮身體微傾,俨然要把打斷的話題繼續下去。
李維京選擇率先出擊。
“不說我了,嫂嫂你這幾年過得怎麼樣?”
“聽說你那對爛人父母失蹤,沒有消息了。”
一旦拿出做生意的果斷,李維京的話就像是溫柔小刀,人哪痛戳哪。
很明顯,盛蓮被戳中,被戳疼。
他沉默良久,手指搭上膝蓋,勉強維持自己的自尊。
是他自取其辱。
是他試圖越過維京的禁忌區。
在李家祖宅,自尊的滋味,他早已經失去了。
在李家祖宅,從身份到父母,他被周遭目光、口舌評判個遍,已經麻木。
可是,這一次,他還是被刺痛。
眨眨眼,忍下眼眶澀意。
盛蓮手指神經質地撫平着褲腿的褶皺,一遍又一遍。
終于安靜了。
李維京想,滑下半扇窗。
半扇玻璃滑落,風聲呼嘯。
李維京耳旁鼓蕩着風,再沒有另一個人急促的呼吸,細細得像是泣音。
不知為何,她煙瘾不大,現在卻還想抽根煙。
“不管怎麼說,維京的父母不會你繼續這樣。”
再一次,盛蓮開啟剛才的話題。
一雙杏仁眼不再笑,眼神冷如雪窟。
憤怒沖頂以後,李維京反而冷靜下來。
她複盤盛蓮現在的行為。
腦海反複想一遍,還是不能理解。
車内後視鏡裡,兩人無意撞到對方眼神。
怯怯的水潤眼眸,直直地看着她。
Omega天生脆弱,可盛蓮有時候又很執拗。
像那時不肯收她贊助的生活費,很莫名其妙。
擡手,把車内後視鏡翻上去,李維京不再想Omega的眼神。
她目光筆直,将腦内多餘的雜緒抛在腦後。
盛蓮胸口像是有一把尖刀支撐,翻滾血肉提醒疼,又撐着他整個人把想說的話講完。
“他們會希望你能幸福。”
“幸福?”
李維京咀嚼這兩個字,冷笑一聲。
“像嫂嫂這樣的人,會知道什麼是幸福嗎?”
“父母賣子求榮,送你到李家來,也不管你當時什麼身份,日後隻管拿錢花。”
“這樣的父母,嫂嫂也舍不得主動離開,我到現在也想不明白。”
方向盤握得牢牢的。
李維京從不允許自己進行攻擊時,有很大情緒波動。
她冷靜得像是庖丁解牛,言語寸寸分明,疼則是對方的事。
當年,盛蓮祖輩跟李家略有交情。
到他父母一輩,已是沒錢沒權,登門拜訪硬把盛蓮塞給李家。
當時維京祖母尚在,可憐這少年剛分化完成,Omega信息素不穩,留下他當客人照料。
有了這前因,吳翠才看上盛蓮,撮合他和自家女兒李佳的婚事。
可惜最後,李佳死了。
而盛蓮父母失蹤沒了消息,他無人可依,無處可去,留在李家好長一段時間。
直至前幾年才搬出去。
這般陰陽語氣,盛蓮隻是默默承受。
他身體僵硬,手指不動,睫毛也不動,忍受着維京這刻的尖酸譏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