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豔陽天。
害怕奶油花過早軟榻,所以拜托店員多裝了一口袋冰,提着森森寒氣走進舊小區,穿過走廊,敲響林啟羽的家門。
大半個暑假,數十次的進出,很多年過後江槐安依舊對小小的兩居室的布局如數家珍。
走過玄關就是客廳,靠牆的一張實木餐桌,擺放他帶來的布朗尼或慕斯,無論是什麼,林啟羽總神情懶散,安靜地享用完。
一個單獨的房間劃為書房,工作台居中放置,上面還有林啟羽的筆電和厚厚的外文字典。有時兩人各自落座忙自己的事。有時林啟羽另拎一本小說窩到書架旁的沙發裡,江槐安偏偏頭就能看見。
小心翼翼的,仿若觀測一隻長手長腳的的薮貓。看他秀氣的鼻梁上閑散挂着的眼鏡,或是翻頁時漫不經心的動作。
書房的窗外有顆高大常青的榕樹,陽光從葉縫間傾瀉而下,落在地毯上斑斑點點。日光漸長,光點攀附到林啟羽的手邊,纖長的睫毛半垂,目光懶懶地落在陽光的投影上,一陣風吹來一片雲,就回神了,撞上江槐安呆滞的目光。
你在看什麼呢?
這麼問出口。第二天沙發旁邊又布置了一個小小軟座。林啟羽讀小說時,江槐安若是也想看可以坐過來。
和對文學作品不敏感,隻是囫囵看個故事的江槐安不同,就讀于a大文學院的林啟羽有極強的對文字的共情能力。讀到道德敗壞卻引以為榮的人,林啟羽面露嫌惡,壓在書頁上的手指都顯得張牙舞爪;感人至深的段落,林啟羽翻頁的動作也愈發輕柔,唯恐驚擾書中人。
最讓江槐安覺得神奇的,是同讀一本偵探小說,林啟羽卻總能早早猜出來最後真兇。江槐安崇拜地問他,怎麼這麼厲害可以猜到。
林啟羽沒忍住撚了撚書頁,說感覺,如果他不是真兇,作者這裡不會這麼寫。
那是怎麼寫?江槐安吃驚。
林啟羽給他講了講攝像頭視角、叙述上的蒙太奇、主體不同描述不同的春秋筆法。
隻可惜,林啟羽是個高水平技術人才,卻不是一個好講師,聽完江槐安依舊雲裡霧裡,兩人圓眼瞪長眼。
林啟羽歎了口氣,說:“偵探小說也是小說,無關緊要的事情還浪費筆墨業界會認為不入流,一些配角卻被詳細描述,說明和事件是相關聯的,再注意一下描述内容,大概就可以推測出來了。”
“另外,個别作者會追求出人意料,故意制作反差,若個别叙述讓你覺得違和,也可以留意一下。”
對這方面一無所知的江槐安簡直膜拜得五體投地。鑒于此前,林啟羽已對他的厲害誇誇免疫了,江槐安絞盡腦汁想到了一句能奪得芳心的誇獎。
江槐安認真地說:“林啟羽,你是一個洞察人類心理幽微的優秀講師。”
正合書的林啟羽差點沒把書撕了,嘴角抽抽扭頭看一本正經的江槐安。軟座有點矮,江槐安坐上去,膝蓋都快折到胸前,手卻乖乖搭在膝蓋上。
這下真成松鼠了。
“你從哪看來的?”
不喜歡嗎?江槐安小心觑着林啟羽神色,還是老老實實地答:“從網上刷到的。”
林啟羽内心冷哼一聲,說,我要看看。
江槐安自然應允。用的是蒼蒼蟲這個賬号翻閱,第一條視頻是科普視頻,往下數十條還是科普視頻。
林啟羽越翻越沉默,難以想象互聯網還有這麼年輕還幹淨的賬号。畢竟林啟羽的賬号上也全是不知所然的推送了。
“怎、怎麼了。”江槐安被林啟羽凝重的神色唬住了。
“沒怎麼。”林啟羽沒找到江槐安從哪學來那句雷人話的,但他知道為什麼江槐安新做的賬号流量那麼差了,江槐安的互聯網和大衆的根本不在一個電波上。
江槐安的新賬号石炭紀也做了大半個月,但一直反響平平。林啟羽橫看豎看,内容優質,宣傳到位,唯一出問題可能就是林啟羽的文案和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