顔祺滿意地開始穿針引線,一時也沒留意霍淩又坐回原處,還在自己身後。
都說燈下看美人,顔祺眉眼不差,是個秀緻清麗的,隻是之前氣色沉沉,掩了好些光彩。
這廂幾日面上黃氣褪了些,唇上見了血色,讓燈火一烘,惹人心蕩。
以前飯後,霍淩要麼去院裡逗狗,要麼找些别的事打發時間,覺得困倦了才上床睡覺。
今天見小哥兒在炕上忙碌,自己竟也不想離太遠,思來想去,他拿起針線筐裡斜插的木梳。
“我幫你篦篦頭發。”
此事說來,顔祺怪羞恥。
他來霍家時頭發裡不少虱子,虧得第一晚包頭發睡的,沒沾上炕,次日趕着洗頭發也是為這個。
葉素萍還特地為此去村裡别家打聽,要來包藥粉,給他灑在發根上,捂了好一陣,再過遍水後水面上便飄了好些死蟲。
除此之外還剪了剪發尾,把一些個打不開的死結連帶枯發都剪去,使一塊布包好燒了。
給藥的那家姓孫,他家夫郎娘家有人采藥為生,懂些草藥皮毛,說這藥粉好用得很,一次就能殺淨。
顔祺卻不放心,這幾日還是每日拿梳子細細篦兩回。
霍淩知他這習慣,既然手上占着,不如自己來。
顔祺不好言拒,夫夫兩個,說不讓反而顯生疏,故而微低了頭,由着霍淩擺弄。
霍淩拿了梳,解了顔祺束發的發帶,自頭頂往下一片片地篦,及腰的長發梳半天方能梳到頭。
小哥兒的頭發還是有些糙,一不小心就會扯到,梳不通。
霍淩小心着,還是扯到了幾次,聽到小哥兒吃痛的氣音,他過意不去,笨拙地搓了搓那處發頂,惹得顔祺覺得癢癢的。
“改日貨郎過咱們村,我記得他那有香發油賣,大嫂就有,你若遇見了也買上,長久用着,頭發黑亮。”
不說這個他還想不起來,顔祺手裡沒有銀錢,自己要是上了山,小哥兒想添點什麼都沒辦法。
他放下梳,去自己帶下山的褡裢裡摸了摸,掏出一串銅闆,也沒細數,大概有個五十幾文。
“這錢你拿着。”
顔祺被霍淩塞了一把錢,覺得手心裡沉甸甸。
“這也太多了。”
過去在家他都沒經手過這麼多錢,家裡頭沒多富裕,錢财自都在娘的錢匣子裡鎖着。
唯有個七八文,偶爾在貨郎處買根頭繩,兩塊饴糖都很高興。
“哪裡算多,一小瓶香發油都得二十文。”
霍淩道:“我大宗的銀錢都在山上存着,帶下來的不多。”
言下之意,他還覺得給少了。
顔祺拿着錢沒處放,不過這事也容易,拿了裁衣剩下的布頭,沒多久就縫出個荷包,翻過來後針腳藏了進去,再在開口處穿上細布條,一收口就成了。
以前霍淩從沒認真看過别人做針線,顔祺手上靈巧,倒讓他看得移不開眼。
“褡裢口袋大,有時覺得錢放在裡頭不太穩當,好似還是添個荷包更好用。”
顔祺聽他如此說,沒多猶豫,忙把剛縫好的荷包遞出去。
“你先用這個,我再制一個自己用,反正這銀錢我也不帶出門。”
又抿了抿唇道:“這個圖快,做的不咋好看,你别嫌。”
“哪有,我覺得挺好,和你新衫子一個色。”
霍淩像是怕顔祺反悔似的,一把接過來,荷包在顔祺手裡顯得不小,在他掌裡卻襯得玲珑。
說實話,銅闆多了就放不下,也就隻得塞上五六十文,可霍淩還是很心喜。
“那我就用着了。”
荷包到手,頭發也篦了個透,霍淩手勁大一些,把小哥兒的頭皮梳得酥麻,做了半晌針線後覺出困意來。
鄉下人多是雞叫兩三遍,天剛亮即起,夜裡為了省燈油,不會太晚才睡。
霍淩瞅着顔祺眯起眼,打了個呵欠,牽了人出去兌水洗漱。
兩人對着用刷牙子蘸鹽潔了牙,分着用一盆水打濕布巾抹了臉,末了端着盆子進屋燙腳。
水裡還撒了老姜片,為的是驅寒,因此隻有顔祺用。
水偏熱些,把姜氣催發出來,熏的一屋都是,也确實有用,泡完之後渾身都熱乎乎的。
不單顔祺舒服,霍淩也被這份熱氣兒勾了去。
說句實話,剛剛篦頭發時他就已覺得火氣朝下走,虧得衣服寬敞才沒顯露。
這會兒熄燈後上炕,面朝上躺了沒多久,他終究一個翻身,伸臂将枕邊的哥兒攬住。
顔祺整個人繃得不敢動,還是霍淩察覺到他的緊張,擡手在他後心慢慢安撫着。
哥兒瘦弱,一摸一把硬邦邦的排骨架,隻怕一使勁就碎,霍淩小心着,遵循本能,慢慢地把人朝懷裡帶。
深知有些事早晚都要來,顔祺默默呼了兩口氣,塌下身子,順着霍淩的動作,鑽進身旁暖烘烘的被窩,頭頂輕輕貼上漢子的肩頭。
這下換成霍淩僵了下,他還在思慮怎麼跟小哥兒說撤去一床被,還沒說出口,被子裡已多了個人。
想來也知顔祺誤會了。
他開口,動靜有些沙啞。
“我就是……想和你挨近些,暫且不做那檔事。”
不過要說忍,血氣方剛,素了多年的漢子,摟了夫郎在懷,也确實有些忍不住。
要是沒反應才該去看醫了。
顔祺沒經過人事,初時還沒想清,直到有些地方實是無法忽視,漸漸有所悟,羞得面上發燙,像剛出鍋的饅頭。
偏是此時,霍淩又往前近了些,多高大一漢子,愣是将下巴埋入顔祺的頸窩,用隐忍的音調,啞着嗓低低說了句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