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隻兩樣菜,卻使家裡幾口子都贊不絕口,言說顔祺竈上手藝厲害,像那幹豆腐,做出來和肉一般香,好生下飯。
直把顔祺誇得都要不好意思動筷。
“都是些家常菜,想是家裡頭一回嘗,覺得新鮮。”
“哪有的事,好吃就是好吃。”
葉素萍道:“我這人做飯手藝糙,鹽要麼多了要麼少了,你大哥更是不成,做的飯狗都不吃。”
霍峰噎了一下,擡頭道:“咋還有我的事?”
葉素萍斜他一眼,“你隻說是不是,上回你做的菜大個兒聞都不聞。”
“那是它常在山裡自己打野味,嘴都養刁了,咱村裡哪還有狗子吃得和它一般好,好些人都比不上,是吧大個兒?”
遠處趴在院子裡的大個兒耳朵抖了抖,不解地歪歪頭。
他倆說得起勁,顔祺左看右看,有些個想笑,又不太敢。
霍淩見他端着碗不動嘴,主動給他夾了幾筷子菜,湊近些小聲道:“别管他倆,隔三差五就要鬥嘴的。”
顔祺“嗯”了一聲,往嘴裡送了一口菜,又悄悄側臉看霍淩,見漢子吃得噴香,頭都不擡,唇角輕揚了揚。
做飯的人時常不多愛吃飯,見了旁人吃自己做的飯吃得香,那才是最高興的。
吃罷,兩人要一道收拾碗筷,霍峰不讓。
“做飯的人不刷碗,我和你們嫂子來。”
霍英也跟着來回運碗碟,和葉素萍一道蹲在盆前洗刷,鼻尖上都挂了水珠,霍峰則在後面彎腰刷着鐵鍋,将髒水舀出來潑掉。
一家人熱鬧得很。
霍淩看了幾眼,退回屋裡,和顔祺說了後日要上山的事。
顔祺斜坐在炕上,剛拿出針線筐子一聽這話,自然而然以為自己要跟着上山。
他忙放下手裡東西問霍淩,“都要預備什麼?我聽嫂子說,從前都給你多做些幹糧,不過我跟着你去,進了山也能現做。”
幹糧備得再好,哪比得上現制出來的好味道。
沒成想霍淩搖了搖頭。
“你身子還沒養好,這回先不用跟我去。”
“我已是好了,還得好成什麼樣。”
顔祺瞧着有些不情願,他是嫁給霍淩當夫郎的,不跟着漢子上山,在山下躲懶算什麼事。
霍淩卻是想好了,堅持道:“下次進山定帶你,這回不成,别看入了春,山上比山下冷,雪都沒化幹淨,到時再添個新症候,又得多吃幾日的苦藥。”
且安慰道:“我這回去不長,七八日就下來,初一那日的大集沒去成,十五的總是要趕上。”
他沒說的是,山上屋子就如霍峰所說,亂的不像話,他自己胡亂住着就罷,教大哥看見也不覺得臊,但讓顔祺看見就不成了。
正好趁這回獨自上去,先收拾一番,好歹湊出個能見人的樣。
隻是說完,見顔祺低頭不語,手上擺弄着衣料子,扯皺了都沒下兩針,他心裡怪過意不去,想了想,上前挨着哥兒坐下。
身邊一下子多了個人,還是高壯漢子,顔祺隻覺油燈都被罩得不亮了。
他不得不轉了轉身,把手中料子湊到更亮的地方,霍淩卻壓了下他的手。
“等白日做,這會兒這麼暗,傷了眼睛多不值。”
顔祺見霍淩堅持,隻得暫且把料子放下,針也插回線團裡。
默了片刻,他問霍淩,“你真不打算帶我去?”
霍淩讓小哥兒用微微上擡的目光看着,險些嘴一松答應,幸好及時回過神。
“等下回。”
他道:“且你留在家裡也閑不下。”
顔祺便當霍淩有旁的安排,認真聽着,不料順着往下說,說到了兩人的喜酒上。
“實則明日就能走,但想了想還是挪到了後日,雙井屯有個做木匠的,我早幾年囤了幾塊老榆木的料,為着成親時打家具使,這回想着先去定上一口箱,一隻新櫃兒,别回頭來不及,再找人看個這月裡的好日子。”
他說了好半晌,見小哥兒不言語,不禁道:“可是有哪裡不妥當?”
顔祺趕緊搖頭,“沒。”
他垂眸道:“我隻是沒想着家裡還要擺酒,得費不少銀子吧?”
霍淩含笑,“一碼歸一碼,這等事哪能因為花錢就不做了,一輩子就這一遭。”
是啊,一輩子就一遭。
試問哪個小哥兒出嫁前沒想過自己成親那日的模樣,本還以為自己沒這福氣。
顔祺目光閃動,眸子亮了亮。
“依着我老家的習俗,新夫郎要給漢子做身新衣裳、一雙新鞋。”
霍淩一算,這得做多少針線活,便道:“你先緊着自己的來,我的就不必了,年前嫂子幫我制了新衣,除卻拜年那兩日,再沒穿過,和新的一樣,到時系條紅腰帶照樣用。”
顔祺數了數日子,問了霍淩打算何時擺酒,得知還得算日子,但多半是三月裡,那好像确實來不及。
自己現今就身上一套衣裳,若是成親那日穿,提前想洗一洗都沒得換。
“那衣裳不做,鞋一定要做。”
他低頭看一眼霍淩的大腳,比劃了一下,暗驚了驚。
這鞋樣子畫出來,怕不是抵自己兩個。
“大嫂那可有你的鞋樣子?”
見霍淩點頭,他道:“我明日就要了來,趁天晴先打個袼禙曬幹,把鞋底子糊出來。”
再往下納鞋底子也好,縫鞋幫子也好,就不挑時候,得空就能做。
顔祺和霍淩商量,“我把油燈挑亮些,你允我做上半個時辰,白日還有白日的活兒。”
上山不答應,總不能這事也不答應,霍淩退一步依了他,不過自取了針去挑燈芯。
待燈花一爆,屋内果然亮堂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