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過最高一級台階,底層魔族自覺尋了個不起眼角落站定,雙手作請恭迎尊主。
斥罵聲忽地停下,似乎意識到有大人物出現,待黑袍緩緩進入視野,斥罵繼而怒起。
底層魔族憶起老将還需向尊主彙報當先情況,忙介紹道:“禀尊主,此人是雙星宗宗主首徒楊泉。其師戰死,他與其餘人被俘……”
尊主仰手示意其停止,底層魔族隻好将餘下那句“仙門中人已清理大半”咽回口中。
楊泉被強壓跪地雙手反縛,他以頭搶地,額前鮮血如注。底層魔族看得真切,楊泉每次哽咽必伴随一次額頭觸地,再擡頭時已是憤憤然,痛罵不休。
楊泉觀魔族對黑袍人甚是恭敬,又聽其被稱作“尊主”,便集中火力,罵辭全傾注于那人之上。
尊主也不見動怒,擡腳撥弄楊泉面前的屍身。屍身殘破不堪,褴褛的衣衫蛛網般攏起碎裂的塊狀,才教人勉強能識别。
“這是什麼?”怎料尊主偏有此一問。
“你這魔人休要動我師尊!”楊泉身子前傾,試圖以頭撞開魔族尊主随意撥弄的腳。
盛怒之下,失去平衡的他,下巴重重磕在其師屍身上。竭力降低存在感的底層魔族登時屏住呼吸,卻怎麼也控制不住抽動的面部。
屍身流幹了血,魔族預想中血霧彌漫的一幕并未出現,耳朵卻清晰捕捉到肉肉相擊的清脆聲,他猛地打了個寒顫,不由看向尊主。
尊主仍保持着擡腳的姿勢,不再撥動。他微微彎下身,袍子一陣窸窣摩擦,淺淺血水粼粼滴下,許久後才“哦”了一聲,緩緩放下腳,後退兩步。
此番行為被楊泉視作挑釁,他怒喝暴起,竟生出一股力氣朝尊主沖去。此舉不過困獸之鬥,底層魔族輕松将楊泉掀翻在地。
“有種就殺了我!有種就殺盡我宗門人!”楊泉倒地嘶吼,目眦盡裂。額頭血順勢流入眼裡,猩紅赤瞳直勾勾射向尊主。
底層魔族緊攥長矛,楊泉如此激怒尊主,可謂必死無疑,而他要做的是在尊主下令的瞬間用長矛精準刺穿楊泉的心髒。
“你求死,便不得讓你如願。”尊主一腳踩在楊泉肩頭,迫使其仰面朝上與自己對視,“釘住他的雙掌,再拿玄鐵鍊鎖住肩骨。”
底層魔族悚然答“是”,長矛寒光乍現,高舉着就要刺下。
“先處理這堆……他的師尊,去埋了。當着他的面。”
楊泉和底層魔族皆是一愣,底層魔族先一步反應過來,再次高聲答“是”。
楊泉回過神來,掙紮得更起了,“師尊已仙逝,你們竟然還要如此侮辱師尊,我跟你們拼了!”
“埋了不是正好?難道還要放在這兒發臭?”底層魔族撓撓頭,不解為何楊泉又突然發作,更不理解為何尊主突然善心大發。
是善心大發吧?不對,尊主這般的十惡不赦大魔頭怎會是善心大發,一定是想出了折磨楊泉的新點子。
他聽過的,這叫殺人誅心。放下長矛開始刨坑,土塊高高飛揚,他可不能誤了尊主的計劃。
底層魔族刨坑刨得恨不得生出三頭六臂來,潛藏在裁雲宗山門處的炸毛拂塵也恨不得練就一身土遁本領。
當他趕到山門時,僅差一步便邁向自由,可就差了那一步!他再次失去了自由。
眼睜睜看着有人一步出逃,從此天高海闊,更看到身旁一同出逃的人被擊倒。裁雲宗人速度比他想象地快,那群人不計後果,不緻傷殘不罷休,勢要将他們一網打盡。
好在他反應迅速,抓起身旁倒黴蛋作肉盾順利逃脫,此後在暗處遊蕩等待裁雲宗松懈的時機。
信奉燈下黑,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固執地守在山門,趁勢摸清了山門布防。
以障眼法順利迷惑換防弟子,再向前多邁一步就是自由了!直到那快如瘋狗的身影撞向自己。那人在趁兩人跌倒之時将他捆了個嚴嚴實實。
“裁雲宗真是好手段,何時出了你這等陰險小人!”他咬牙切齒,恨不得照着對方脖頸來上一口。
“我這是在救前輩。”說罷,摘下一片葉子朝山門界線打去。
葉子登時如被攥住,猛地被揉皺,不消片刻裂成數塊四散而開,化作齑粉灑灑落地。
炸毛拂塵看了眼被縛的雙手,一揚滿頭蓬虱的頭,語氣得瑟:“說吧,想讓前輩我如何報答救命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