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白監牢陣破,共十七人逃脫,現已抓捕逃犯十四人,三人在逃。
巨門堂内氣氛陰沉,長老們臉色都不大好看,搖曳燭光之下明暗變幻。
魔族數日前越過邊界,大舉進攻周邊宗門。周邊宗門多為弱小宗門,實在無力招架。
仙盟支援雖及時趕到,但魔族派出精銳部隊,以摧枯拉朽之勢大敗仙盟支援。之後魔族數次攻破防線,長驅直入深入腹地。
仙盟急诏衆宗共抗魔敵,裁雲宗難以決出的出戰人選也到了必須決出的時刻。
而宗門内部,遲遲沒找到的逃犯終究是隐患。
長老撚須搖頭,唉聲連連,齊齊看向賀染青,等待宗主定奪。
“逃犯仍在宗内,加派人手,盡快找出。”賀染青揮手示意前來禀告的弟子退下,視線掃過衆人,冷冷卻滿含催促之意。仿佛在說如果還選不出人,她就要親自上陣了。
随着禀告弟子離開,大門短暫開啟。一直沉默不語的安同醉朝外望去,堂外雨轉小,天色漸亮,在堂内地磚上投出淺淺白光。
門扉漸合,白光變窄倏然消失。與此同時,安同醉拂袖起身,震聲道:“戒嚴堂安同醉自請出戰。”
衆長老暗自吐氣,隻要不是謝椿就好。如今安同醉自己站了出來,他們也樂見其成,紛紛幫腔。
“那就拜托安長老了。”
“安長老執掌戒嚴堂剛腸嫉惡,且足智多謀蓋世無雙,當得起臨危受命,請受我一拜。”說罷起身作揖,不少長老也跟着起身。
朱邦彥冷哼一聲,琢磨着這話怎麼聽着如此耳熟。他擰眉思索,圓盤大臉上五官頓時縮成一團,片刻才舒展開來。
可不是耳熟嘛!這群人當時也是這樣誇謝椿的!還什麼蓋世無雙,也不知道這個詞究竟給幾人用過!
是怎麼說的來着?朱邦彥斜視衆人,陷入久遠回憶。
那人站在堂内如鶴立松巅,凜凜有風,沒有任何人、任何事可動搖他的意志。
“辰勾峰謝仙君剛腸嫉惡,且足智多謀蓋世無雙,又為裁雲雙絕之一,當得起臨危受命,懇請仙君率裁雲弟子奔赴前線共抗魔敵。”
聲音猶自回蕩耳畔,謝椿手指拂過蜿蜒如遊龍的字迹,随即按住蹙起的眉心,如此般按捺住心頭驚起的波瀾。
書冊上寫得很簡潔,僅有一句話,“巨門堂受命,領宋臨風等弟子阻擊魔族入侵”,腦海中卻出現整個畫面。
這是記憶中的畫面?
那日巨門堂内的每個人神情都如此鮮明,賀染青與安同醉飽含贊許,眼中卻難掩擔憂;衆長老點頭稱贊,透過他看的是裁雲宗傲立衆宗的光明未來;而以宋臨風為首的弟子個個壯志淩雲,一腔熱血隻為除惡。
而他呢?
世人都說他剛腸疾惡,所以自請領了攻魔重擔,隻有他自己知道還有另一個原因。若不做些什麼分散注意,友人離世之事将會一直萦繞心間。
望月之死依舊是難以言明的痛楚。
謝椿向前翻了一頁,目光久久停留在“望月”二字上,他閉眼回想,隻覺一陣目眩頭暈,踉跄後退跌坐在地。身後壘至一人高的書冊猶如山之将傾,搖搖欲墜。
失衡之下,書山終是傾倒。書冊墜落,砸在謝椿後腦、肩頭,砸歪了發髻,也就此砸醒了謝椿。
謝椿霍然睜眼,以往眼底隐隐的郁色一掃而空,隻餘毅然。封凍多年的堅冰之下,終得以窺見一絲記憶的裂縫。
裂縫越擴越大,像走勢可怖的閃電,堅冰碎裂成小塊,融化成一波帶回記憶的潮汐。
不過已成明日黃花。
謝椿雙眸逐漸清明,他行至窗邊,恰有凜風襲來,一如當日立于巨門堂之上,無人無事可阻攔他的意志。
擡手施術,散落的書冊浮至半空,書頁翻飛作響,紛雜變幻不休,依次排着隊重歸書架之上。謝椿緩步淌過書冊的風暴,推開房門,屋檐下零星幾顆水珠被震得斷斷續續落下。
擡頭看天,雨已停。
洛玉汝收回視線,又忍不住再次擡頭望天。
朗朗青天,高懸月相。新月、弦月、滿月分布天空四方,四角則分蛾眉月、凸月與殘月。周而複始,循環往複。
奇異的月相時刻提醒着她,這裡是啟明峰中的望月秘境。洛玉汝也因此不得不分出一絲注意力,警惕着那道人影。
她假意仰頭望天,雙手卻死死攥成拳,隻待那人靠近再出其不意給上一拳。
霎時天上生變,八個月相呈環狀首尾相連,竟依序緩緩移動。洛玉汝眨眨眼,生怕是自己看錯了,水聲驟響,涉水而來的人影也近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