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謂山中多驟雨,可這雨接連下了數日,毫無歇止的迹象。裁雲宗數日籠罩雨幕之中,連建築輪廓也變得模糊難辨。
屋檐下,灑掃弟子抖落蓑衣上的雨珠,他學藝不精,還無法如師兄們那般用法術将雨水蒸發掉。也正因學術不精,才被派來幹雨天清理廊下水漬的活。
灑掃弟子持着抹布猶豫不已,巨門堂内隐隐傳來争執聲,他理應回避,可不幹活又會被師兄責罰。
是從什麼時候長老們吵個不停的呢?他趴在地上抹去一串水珠,随意思索着。
大概是自仙盟的報信人離開之後吧。
前幾日那報信人站在廊下觀雨,自語着什麼“這一天還是來了”,見他來了卻閉嘴不再說,之後冒雨離開。
定是帶來了不好的消息。灑掃弟子還記得,報信人離開後,巨門堂内安靜了好長一段時間,之後源源不斷傳出争吵。
似乎與是否啟用某位兇神惡煞的仙君有關。這些事又和他一個雜役弟子又什麼關系,他撇撇嘴,有一搭沒一搭地擦着地。
堂内争執驟然拔高,灑掃弟子一激靈,蓑衣上的雨珠頓時落了滿地,他懊惱地拾起抹布擦拭。
散落在地的水珠忽地輕晃起來,如荷葉上的飽滿露珠,齊齊朝一處聚集。
“咦?”灑掃弟子驚呼出聲。
膝蓋磕得生疼,他隻好将重心前移集中于撐地的手掌上。掌心傳來一陣輕微卻難以忽視的震動,灑掃弟子瞪大雙眼,索性丢開抹布将另一隻手緊貼地面。
震動源源不斷從掌心傳來,越來越快,越來越急。灑掃弟子伏下身子,側臉望向厚重雨幕,耳朵貼地細聽。
巨響之下,驚得水珠跳珠般紛雜揚起,濺了灑掃弟子滿面,他本已及時擡頭,耳中卻仍轟隆不斷,猶如被天雷劈了一遭。
他眨眨眼不明白發生了什麼,遠處的落雨好似也有一瞬凝滞,疾風狂卷雨珠,雨水驟然蒸發騰起層層白霧,再看眼前之景卻一切如常,唯有不斷沖刷地雨聲提醒他,雨又下大了。
白霧之下,無數人影攢動,驚呼狂舞。
炸毛拂塵搖晃着一頭亂蓬蓬的發,叉腰指天:“重見天日!重建天日!老天都被吓哭了!”說罷,仰頭大笑。
他左右晃動的蓬發猶如一柄巨扇,扇開兩側白霧,身後巨坑之中不斷蹦出黑影。
洛玉汝止不住地咳嗽,呸呸吐掉落入口中的泥,一隻鏟子般的爪子停在面前,指甲開裂鮮血淋漓。洛玉汝連咳嗽也忘記了,她雙手撐在巨坑邊緣,猛地用力翻身出了坑。
地爬子收回手,激動不已,學着炸毛拂塵的樣子,仰頭高呼:“出來了!我就說能出來!”後又對洛玉汝鄭重道謝。
他還記得當時所有人都為破開陣法而歡呼,是洛玉汝第一時間發現不對勁,提醒衆人趕緊閃避才沒造成更大的死傷。
純白監牢之下所設陣法實則無解,即使找到陣眼破陣,也會導緻陣法運行。而設在監牢的陣法隻會死活不論,将試圖越獄之人一網打盡。
“陣眼附近的人還活着嗎?”地爬子雖這樣問,但也親眼目睹了斷肢亂飛、血花四濺的場面,知道能活下來的所剩無幾。
若不是他反應及時,拉着距離最近的洛玉汝鑽入土中,坑底的斷肢屍骸定有他們一份。
雨水沖刷之下,白霧散盡,僅十餘人人影顯現。
洛玉汝搖搖頭,皺眉警惕周遭:“破陣動靜太大,恐怕宗内已知曉正朝這邊趕快,我們還是盡快分散逃離較好。”
“出得了裁雲宗才是真正越獄成功。”炸毛拂塵一蹦八丈高,率先出逃。其餘人恐失了先機,也四散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