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慧婷。我自幼便沒了父親，她一個人将我帶大，所以我就随了她的姓。”

聽到此處，幾人忽然不知怎麼開口了。

高雲飛見她們面露難色，便問到：“怎麼了麼？”

終是風靳開了口，“雲飛可曾聽聞，執念事物所門前發現屍身一事？”

“聽過。昨日有顧客上門議論起此事，聽了一耳朵。”

風靳還要繼續說，就感到宋理輕輕壓下風靳的手臂，示意自己來，這是事物所的公事。她看着高雲飛說：“那人便是……”雖說有些殘忍，卻又無法不告知，“……您母親，高慧婷。”宋理說着拿出了高慧婷的死亡證明放到桌上，推到高雲飛面前。

高雲飛面色一凝，盯着桌上的死亡證明，唇角不自覺地發抖。許久，才哆哆嗦嗦的拿起母親的死亡證明仔細看了又看，仍是不敢相信。他深吸口氣，試圖讓自己平靜一點，但終是收效甚微：“她……她……她怎麼會在這念都啊？！她還有執念嘛？我聽從她話了啊，我考上了研究生，又給她報了仇。那個劉浩我是沒殺死，可是後來他成植物人了！她還有什麼執念？”高雲飛越說情緒越激動，聲音也不住大了起來，引來了周圍食客的注意。

坐他旁邊的紀念顯然沒想到高雲飛會如此失态，忙出言制止，“高先生，您以為替母親了卻執念的方式，就是你自以為是的聽話和以暴制暴麼？”

高雲飛被她直擊軟肋的提問破防，側目怒視紀念。

紀念倒也沒有畏懼，平靜的看着他，接着說：“高先生若是不介意被衆人圍觀，大可以在此處宣洩憤怒。”确實，已經有附近的食客看向了他們。

高雲飛因着紀念的質問，很快恢複了理智，聲音也低了下來。“抱歉，雲飛失态了……煩請各位移步包間，再詳聊。”說完，不顧禮節的先大小姐一步離開。

進了包間，陰兵過來送茶，高雲飛依舊如常的接過，但這次沒有為其他人斟茶，隻是将茶壺放在了桌子上。宋理剛想倒茶，就被高雲飛另一側坐着的風靳截胡了。“我來。”

高雲飛就這樣愣神的看着風靳為自己倒茶，許久才回過神來。“多謝小姐。”依舊恭敬的道謝。

風靳隻是微微點了點頭，又給宋理她們依次倒了茶。

高雲飛背靠着竹椅，疲憊的閉上眼睛，許久才問道：“她……我母親現在在哪裡？”

“事務所後院。”姜遲如實告知。

“我還能為她點做什麼？”

“目前的情況是這樣的……”姜遲知道這很殘忍，但還是有必要告知高雲飛。“她被有心之人在念都殺害後，搬運至我們事物所門前。也就是說，她被二次死亡了，之後沒有辦法轉世……”

宋理接過話來，“這件事的确責任在我們，盡管我們執念事物所并沒有保護念都百姓安危的職責，卻有渡魂的職責。竟然讓有心之人走到了我們之前，阻斷了令堂的轉世之路，屬實是我們失職了。”說着起身向高雲飛身鞠一躬，“日後，我們定會竭盡全力徹查出殺害令堂的兇手。”

“查兇手？……怎麼查？”高雲飛說着睜開眼睛看向宋理，滿眼竟是壓抑的憤怒。“你們有什麼線索麼？就算查出來了又怎樣？我的母親能複生麼？”

面對高雲飛連環的質問，宋理卻也無言以對。

紀念接過話來，“的确，對于你，并沒有什麼改變；但對于念都，或許會減少很多不必要的殺戮。至于你母親，我們也要給她一個交代。”

高雲飛凝眉，轉頭看向紀念。“什麼意思？”

紀念沉思了一下，決定和盤托出，便看了眼宋理，宋理點點頭示意她繼續說下去。“高先生，可還記得我曾經問過您，是否知曉念都油畫師的事？”

高雲飛點點頭。

“其實是這樣的，上個月我們為一位面館老闆娘渡魂後，去她的執念之所完成最後的消逝工作。進入她的執念之所，我們發現那裡挂着很多油畫，其中兩幅引起了我們的注意。一副是姐姐與阿遲一起為之前一位逝者公主渡魂的場景；另一幅，則是一個男子侵犯另一個男子的場景。這之後沒多久，跟第二幅畫相關的人就登門要我們為他渡魂了。

又過了一段時間，阿遲在事物所門前發現了第三幅油畫，畫面裡是一個男孩趴在二樓窗口看着樓下的一男一女離去的背影。”說到這裡，紀念停了一下，覺得沒必要事無巨細的描述，“幾日之後，我們就在事物所的門前發現了你母親的屍身，後來通過調查我們才得知，那副畫中的小男孩就是……”

“就是我。”高雲飛直視着紀念。

“是的。”

高雲飛深呼出一口氣，又握緊了拳頭，聲音低沉的說着：“我想他畫的應該是那天，我這輩子夢魇的開始，那天我的母親被劉浩那個畜生侵犯了。”說着手握拳狠狠的捶了一下竹沙發的扶手，“可是那時候我還小，什麼都不懂，隻以為母親是出去跳了個舞。後來劉浩又來了幾次，每次都給我帶很多零食，他跟我說他是我父親的朋友，來看看我們娘倆。我母親每次都會攆他出去，終于有一次就我一個人在家，他又來了。我本着待客之道，讓他進屋，還給他倒了杯水……”高雲飛說着，諷刺的扯扯嘴角露出一個可笑的表情。

“我自小就沒見過我父親，家裡人也從不談起，劉浩跟我說我父親是名軍人，常年在外打仗，沒辦法陪在我們母子身邊。呵，我竟然信了。後來我母親回家看到劉浩也在，就要攆他出門，劉浩厚着臉皮不走，我母親哪裡推得動他，就被他抱住了。我那時也沒明白他們的關系，甚至還覺得是母親好面子，不想父親的朋友接濟我們。後來……我母親給了我五毛錢，要我出去買冰棒，我就走了。

再回來的時候房間裡隻有母親在，劉浩已經走了。就這樣一連好幾次，劉浩總是挑母親休息在家的時候來，街坊間開始傳起一些風言風語，我從小玩到大的朋友也會拿我開玩笑，問我為啥不叫劉雲飛。我這才知道了他們的關系，那時候我隻覺得惡心，覺得母親背叛了我的軍人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