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理将死亡證明再次雙手奉上還給了公主,接着打開桌邊的抽屜,拿出續神香插在桌面的香爐裡,點燃。香霧扶搖直上,不散,說明來者沒有說謊。“煩請公主詳細說說您的事吧。”
公主凝視着香霧,眼神變得迷離起來,好似那香霧之中有她思念的人一般。“本宮乃皇阿瑪的第十女,序齒為六公主,本宮的額娘隻是皇阿瑪的一個通嫔……
康熙二十四年二月十六日後宮
三藩平定,康熙帝忙于确查平定三藩之亂時投誠者的安置問題,無暇顧及将要臨盆的庶妃納喇氏。後宮一片誠惶誠恐,此時的康熙帝已有十位阿哥,而納喇氏還未曾育有過一兒半女,産婆寬慰着榻上的納喇氏,“娘娘莫怕,娘娘肚中定是那來賀平定三藩之喜的小阿哥啊。”
肚子已經折騰了三個時辰,納喇氏早已沒了回話的氣力,隻能死死的抓着錦被,咬着方帕,死命的用力。
寒冬未逝,嚴寒順着窗戶的縫隙送來一絲寒意,剛抓住嬰孩腳的産婆不禁打了個寒顫,晃神之間,一聲嬰兒的啼哭傳來,響亮清脆。
納喇氏長舒了一口氣,眼神迷離的看着産婆,像是在等着宣判的囚犯。
産婆已不似之前般嬉笑,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沉郁之色,沉聲說到:“恭喜娘娘、賀喜娘娘,是位公主。”
乾清宮内,康熙帝正在翻閱各地呈上來的奏折,平定三藩之亂時的投誠者多半已經入籍,願意屯田務農的,給牛種,給開墾田畝;願意為兵戍邊的,補入營伍,享受俸祿,這些都需要批複。
劉公公快步進來,跪地請安,“啟禀皇上。”
皇上筆耕未停。“說。”
“恭喜皇上,賀喜皇上,通嫔納喇氏剛剛誕下了一名公主。”
皇上筆耕微頓,數秒後點點頭。“嗯。下去吧。”
“奴才告退。”說完,倒退着準備出去了。
皇上忽然擡頭,像是想起什麼般說到:“跟通嫔說,朕晚些時候過去。”
“嗻。”
執念事物所内
“本宮就這樣降生在了帝王家,但是好像……并沒有很受皇阿瑪的喜愛。”公主說到此處,不禁自嘲的笑了笑,“長我兩歲的五皇姐,生母是德妃烏雅氏,與她相較,我們便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皇姐自幼便被皇祖母帶走撫養,深得皇祖母與皇阿瑪寵愛,甚至連平常的供奉裡,本宮與更為年長的四皇姐都隻得豬肉四斤而已,而五皇姐卻可以得五斤豬肉,還要多加半隻鵝、一隻雞。甚至幼年時,連見到皇阿瑪的次數也屈指可數,皇阿瑪就好像忘了孩兒一樣。但好在那一年,他來了。”
康熙三十一年
漠北蒙古中的一個中等部落,常年遭到漠西蒙古準噶爾噶爾丹的進攻,元太祖成吉思汗的十八世孫——圖蒙肯終是受不了這種颠沛流離的生活,攜家眷投歸大清。康熙帝大喜,授予圖蒙肯的孫子——策淩,輕騎都尉之職,賜居北京,甚至特許其入内廷與皇子皇孫一同學習。
當晚皇上于乾清宮宴請群臣,圖蒙肯攜兒子丹津生納木紮勒,孫子策棱,叩首稱臣,歸附大清。觥籌交錯間,皇上打量起了眼前這位年方二十的蒙古壯士——策棱。
博爾濟吉特氏乃成吉思汗嫡裔,繼承了成吉思汗骁勇善戰的血脈,策淩年紀輕輕眼神便以初見雄鷹般鋒利,不同于其父寬肩圓背的悍夫氣質,他生的極為秀氣,雖膚色略黑,卻五官淩冽,齒白唇紅,低頭淺笑間還能看到臉頰下小小的梨渦。
殿上絲竹之聲不絕于耳,歌姬舞女翩然而至,策淩對此并不感興趣,尋了個出恭的借口打算在殿外透口氣再進去。出門找了個牆角暗處坐下,打算小憩一下,多日來的奔波,身體太過疲乏,沒多久便睡了過去。
再醒來時,正被一根木棍抵在脖頸處,質問着:“你是誰?怎會在我皇阿瑪殿外休憩,還穿着不似我們滿人的衣服。”手拿木棍的小女孩看着也就6、7歲的樣子,她稚聲質問着,兩隻黑白分明的水杏眼一眨不眨的盯着策淩。
小女孩身後的兩個宮女就沒那麼淡定了,怯生生的拽着女孩的裙擺勸解着:“公主他怕不是什麼好人,咱們還是走吧。一會兒侍衛發現公主私自來乾清宮,奴婢該吃不了兜着走了。”
“閉嘴,怕什麼,本宮這是在護衛皇阿瑪周全。”隻見女孩玉手一撥,宮女趕忙跪了下來不住的哆嗦,請求小女孩離開。
女孩又上前了一步,凝眉看着眼前倚在牆邊的男子。“本宮問你話呢!你到底是誰。”
策淩饒有興緻的瞧着眼前的女孩,女孩年紀不大,卻生的俏麗,策淩随即站起。
女孩見他起身竟然如此之高大,連忙後退,木棍被她擋在身前保護自己。宮女也适時的伸出手臂攔在公主面前。“你再靠近,我們就喊人了。”
策淩無奈不是你們一直在靠過來麼,但他并未解釋,隻是掏出今日剛領到的令牌,跪下雙手呈上,“臣輕騎都尉博爾濟吉特·策棱,給公主請安。”
女孩一愣,卻也沒有大驚小怪,繞過擋在身前的宮女,接過令牌瞧了一眼,還真是名都尉,随即說到:“那你為何在殿外偷懶。”
“臣不敢,也并非偷懶。臣今日初次進宮朝聖,連日奔波多有疲累,想着于暗處休息下。”
女孩點點頭,“那你怎知本宮是公主?”
策淩實話實說,手指向宮女。“她這般稱呼你。”
公主回身瞪了一眼跪地的宮女的,說着偷偷出來玩,又因為她被認出來了。公主打量着眼前的都尉,看着他年齡并不大,可穿着打扮卻不似漢人,好像前幾日額娘給的畫報裡騎馬打獵的人像,遂及問出:“你是蒙古人?”
“正是。”
公主朝着宮女得意的點點頭,看我聰明吧。“起來吧。”
策淩平身後便也不敢再坐回去,隻得保持距離倚牆站立。
公主點點頭,若有所思的說到。“本宮乃當今聖上第六女,沒有名字。”
策淩雖有震驚,卻也轉瞬平息,早前确有聽聞滿清皇帝不會給尚未及笄的女兒賜名,隻有成年後才會有封位。
“不如,你給我起個蒙古名字吧。”
“公主萬萬不可!”策淩還未來得及拒絕,宮女已經跪地勸阻了。
公主一臉不耐煩的看着宮女,“你閉嘴!”接着道,“他是博爾濟吉特氏的族人,又能進宮與皇阿瑪進餐,想來定是元朝的皇親國戚了。與我愛新覺羅氏,同是皇族,交個朋友而已,有何不可?”七歲的女孩大體不懂得政治牽扯,隻是單純的想交個朋友而已。
策淩看着眼前小自己很多的女孩,正一臉正氣淩然的看着自己,沒有把自己當成外族排斥,莫名有種親切之感,但他也不敢逾越禮數。“起名之事臣自是不敢,交朋友卻未嘗不可。”
“好,那就這麼說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