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念事物所内
“公主真是膽識過人啊,竟主動結識陌生男子,更何況還是外族。”宋理一邊伸手為公主續茶,一邊調侃的說着。
公主講到此處亦是欣喜不已,掩面輕笑,“我那時哪裡知曉這些,隻是深宮無聊罷了,想着日後有個人可以陪我消遣玩耍。可沒呈想……就這樣過了一世。”
康熙三十二年春
策淩奉命陪伴及笄的皇子在京郊牧場學習狩獵,白日在積雪還未化的牧場上飛馳,傍晚策淩依舊會快馬加鞭地趕回京,在牆角等六公主這個忘年交,同她講宮外的見聞。
白日獵場裡尋了隻幼兔,策淩沒舍得射殺,偷偷藏進了藏袍,傍晚獻寶似的拿給公主看。
“這幼兔喜歡吃什麼呀?”六公主抱着小兔子愛不釋手,皇額娘一直不允許她飼養小動物,她倒是沒有跟策淩講過,也不想辜負策淩的一份好心,打算偷偷養在自己的寝榻。
“青草便好。”
康熙三十五年夏
酷暑難耐,入夜太監們會拿出窖藏的寒冰送去各宮降溫,公主趁額娘不備偷了一塊,拿去給策淩看。“這是寒冰,往年隻有冬天才有,去年冬皇阿瑪命人窖藏了一些,留到今日降溫,甚是好用。”
策淩淺笑,他每日陪同皇子皇孫讀書,酷暑難耐時太監便會撿上一盆放在學堂中間地上,他怎會沒見過此物。想來公主拿到這些不容易,便雙手接下了。
“涼麼?”公主獻寶似的問着。
“嗯。”
康熙三十九年秋
康熙最受寵的公主之一五公主受封為和碩溫憲公主,下嫁 佟國維之孫——舜安顔。宮内一片喜慶的氣氛,可六公主卻高興不起來。“五皇姐自幼被皇祖母撫養長大,深得皇祖母和皇阿瑪寵愛。加之皇姐聰慧夙成,自幼便熟讀詩書,皇阿瑪舍不得她遠嫁也在意料之中,便給她在朝堂之上尋了份婚事。佟佳氏家族龐大,也算配得起皇姐。”
策淩看着眼前的女孩,此時的六公主已過及笄之年,卻沒有封位,也沒有許配婆家……
“我以後大體沒五皇姐這般幸運,應該會同其他姐姐一樣遠嫁蒙古,或者其他偏遠地區的貴族鄉紳……”公主抱膝而坐,歪頭看向策淩,“你以後送我出嫁吧,也算不枉我們相識一場。”
“一定要嫁麼?”
公主無奈的笑了,“這大概由不得我,不過……要不是虧得皇姐大婚,我都三年沒見過皇阿瑪了,想來她大抵忘了我和額娘了。或許真的可以不嫁,一直在這宮中,直到被他發現……再打入冷宮。”公主說着,笑意也随之消失了。
皇額娘并不受寵,見到皇阿瑪的次數也不多,所以除了自己并沒有機會獲得其他子嗣,想來晚年也并不會很順遂,自己若是不嫁陪着額娘或許還能求個同年同月死。運氣好些,可以陪額娘壽終,那時自己怎樣也就無所謂了。
策淩怎會不知道她們母女的處境,雖然現在的他并沒有豐盈的羽翼,卻也想給她份明确的心意。
“公主可曾記得,臣也是個蒙古人。”
康熙四十二年冬
皇上率成年的衆皇子、王公大臣、八旗精兵前往木蘭圍場狩獵,舉行木蘭秋狝。木蘭圍場地處内蒙草原,這裡自古以來便是一處水草豐美、動物繁衍豐沛的草場。作為蒙古人的策淩必然随駕出行。
“去了蒙古,你還會回來麼?”出征前一晚的牆下夜會,公主聽聞策淩要回蒙古,便出言問道。此時的六公主已出落成大姑娘的模樣,不再同兒時那般倚在牆角,而是溫婉又賢淑的站在策淩面前,溫柔的注視,惹得策淩一陣臉紅。
“自然。臣是滿清之臣,定會回來。”
公主點點頭,不再多言。
木蘭圍場的景緻果然與中原腹地不同,冬季積雪還未融化,放眼望去一片蒼茫。淩冽的北風吹起,樹木枯草搖曳,野獸無所遁形四處逃竄,正是狩獵好時節。
木蘭圍場根據地形和禽獸的分布,劃分為72圍。狩獵開始,皇上便親自劃定了狩獵圈,管圍大臣們率領騎兵按着皇上選定好的範圍,形成一個包圍圈,再逐漸縮小包圍。接着命令頭戴鹿角面具的清兵僞裝成鹿,匍匐在包圍圈裡的密林深處,模仿雄鹿求偶的聲音吹起木制長哨,雌鹿聽到聲音便會趕來求偶,雄鹿則會為了奪偶而來,至于其他野獸則為了食鹿而聚攏。
等包圍圈縮得不能再小了,野獸被密集的圈進起來,皇上拿起弓箭首射,号令狩獵開始,接着皇子随射,然後其他王公貴族騎射,最後是大規模的圍射。
策淩便是那最後騎射的一波,回到蒙古的策淩身着一整張牛皮做的蒙古長袍,繞領處系着一圈狐毛圍脖,襯得策淩宛如追捕野獸的孤狼。張弓搭箭,策淩鷹眼如矩射中了一隻幼鹿。
皇上恰巧看到這一幕,拍手驚呼。“漂亮!朕的女兒們要不是成年得都有婚配,真想收了你做額驸。哈哈哈哈。”随即仰天長嘯。
策淩知道這隻是皇上的玩笑話,此時自己一家仍就寄人籬下怎配得上公主下嫁,随即斂眉,俯首,并未言語。
幼鹿出沒之處必有母鹿在佑,果不其然,言語的功夫母鹿便哀嚎着跑來察看自己受傷的幼崽。策淩低頭不忍彎弓射箭,皇上瞧出策淩這是動了恻隐之心,嘴角輕撇,随即彎弓搭箭,“人尚且分三六九等,畜生亦是如此。”語畢,一箭射中母鹿心髒,要了母鹿性命。
十三阿哥胤祥作為随駕出行中最小的阿哥,一把撿起皇阿瑪射死的母鹿,高舉過頭,士兵們齊聲歡呼,皇上亦是興奮不已,“帶回去!晚上扒了皮,做成襖子,朕要賜予輕騎都尉策淩。”
晚上待策淩回了營地,母鹿早已被侍衛扒去了皮,夾在篝火邊風幹。策淩提着酒壺,坐在篝火邊似是思考着什麼。
“都尉可否與本貝勒喝一杯?”
策淩擡首,見來者竟是四阿哥胤禛,忙起身行禮。“給四阿哥請安。”
四阿哥擡手,“免禮,今晚沒有貝勒與臣子,你我也是自幼一同讀書的老友,随便閑聊幾句罷了。”說着拍拍他肩膀,讓他做了回去,自己則坐到策淩身側。“聽聞你今日獵得一母鹿?”
策淩搖搖頭,“臣隻獵得一幼鹿,母鹿乃聖上獵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