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兒确實有件事想問皇祖母。”
太後将手上的佛珠放好,端起旁邊的溫茶,“你想問什麼事?”
“關于我娘的事。”
“皇後?她在你被帶出宮那年便去世了,怎麼今日突然問起這個?”
“皇祖母,孫兒想問的是,我娘生前有沒有特别交好的朋友,那種可以随意出入宮門的手帕交?”
太後像是陷入了十幾年前的回憶中,“确實有一個,她叫白錦,是一個苗族人,不過後來,她嫁給了柳淵停,生了一個女兒後,來皇宮的次數越來越少了,後來不知道什麼原因,人瘋傻了。”
“當年,你母親與她關系甚好,那時候兩個人互相欣賞,有很多共同愛好,比姐妹還親近。”
秦硯陷入沉默,白錦,柳西竹的生母,所以柳西竹的種蠱是得了她母親的真傳,所以柳西竹在外人看來,是宰相府千金,萬般寵愛,其實柳淵停早就布好了這步棋。
若是自己不回來,那麼柳西竹的目标也會是别的可能踏上高位的那個人。
至此,秦硯明白了,皇帝的蠱應該就是柳西竹的娘白錦下的,而白錦後來為什麼會瘋傻了,不知是因為良心譴責還是因為柳淵停,或者兩者都有。
這仇,秦硯記在心裡,而柳淵停必須死。
至于柳西竹,秦硯現在還不知道怎麼處理,若是能有辦法讓白錦恢複,或許一切就明了了。
秦硯告别太後,回去太子府時,天色已晚,他卻沒什麼胃口,讓廚娘們不要鋪張浪費,隻要了一碗馄饨,末了秦硯鬼使神差地讓廚娘在馄饨裡多加點肉。
秦硯想到去年,幾人一路回京,确實因為太窮,很久吃不到肉,而葉親從小錦衣玉食,跟着自己受苦,卻依然一張笑臉地叫老闆馄饨多加肉,想到這裡,秦硯心裡就覺得虧欠了他。
他心愛的人啊,怎麼每次都那麼勇敢,那麼無所畏懼。既能做得高高在上的貴公子,也能融入平凡的煙火氣中。
晚上,秦硯坐在書桌旁,執筆寫了一封信,不知道百曉生收到信的時候會不會笑話他,跟他學了那麼多年醫術,依然無法判斷白錦的瘋傻會是什麼原因導緻,最後還要請自己的師父出山。
寫完了信,秦硯突然想喝酒,他以前從不沾酒,他不喜歡那種辛辣的味道,又苦又澀,難以接受。
第一次喝的酒還是與葉親成親的合衾酒。
秦硯發現自己自從認識了葉親,打破了他很多按部就班的生活,也打亂了他籌謀已久的計劃。
不喝酒的他,與葉親喝了合衾酒,從到猛虎寨時,沒穿過像樣的衣服,他與葉親的婚服至今還留在猛虎寨的小木屋裡,那是他與葉親成親的地方,也是兩人同床共枕的地方。
他們成了親,彼此相愛,屬于彼此。
秦硯翻找到一壺酒,來到偌大的院子,月光明亮,院子裡的花草樹木看得清清楚楚,他的影子在月光裡無處遁形,就像觸摸不到愛人。
沒有葉親的地方,太孤單了,這裡根本不是家。
秦硯喝着酒,一口就被嗆到了,他不在意,繼續喝,習慣了就好,迷迷糊糊間,他趴在石桌上睡着了。
秦硯覺得自己像做了一個夢,夢裡葉親告訴他,他要去北境找舅舅了,因為要離開很久,所以特意來跟他說一聲再見。
夢裡葉親看不見他的臉,秦硯想要抓住他,卻怎麼也追不上,葉親笑着回頭,“秦硯,再見了。”
秦硯吓得驚醒,額角有點汗,此時已經快臘月了,馬上就要過年了,秦硯跌跌撞撞回到房裡,與外面的寒氣隔絕,秦硯這才感覺到一絲溫暖。
若是這樣在院子裡一夜,等到酒的灼燒感下去,怕會被凍死,或者感染風寒,秦硯突然想起在桃源村,葉親給他送了把傘,跟他說,秦硯你不能淋雨,我沒錢給你看病的。
少年的每一句話都像無孔不入的風,絲絲縷縷鑽進他的腦海,固執地安寨紮營。
秦硯窩在床上,眼眶微熱,如今他就在這寒冷的院子裡,葉親也不會來的。
秦硯一直很堅強,所以讓人忽略了他不過才十八歲。他也很想哭的,在與葉親分開的每一晚,他都想哭,想着那個少年,心都在痛,他想擁抱他,想親吻他,想聽他說,“秦硯,你可以對我做任何你想做的事,因為愛你,我永遠相信你。”
他說,“秦硯,等你哪一天掃清了所有障礙,記得告訴我,我去娶你。”
他說,“秦硯,我們的相遇一定是神的指引,能不能愛的久一點,能不能同生共死。”
他說,“秦硯,我永遠不會成為你的負擔,有一天你成了帝王,我也永遠仰望你。”
秦硯不敢再去想了,想到葉親說的每一句話,心就更痛一分,直到窒息。
什麼時候能掃清障礙,什麼時候才能光明正大地擁他在懷裡,秦硯在迷迷糊糊間隻剩下這個念頭了。
“葉親,我也很想你,永遠不要離開我,即使在夢裡,也不要跟我說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