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嬷嬷是個養胎好手,經過她手生下來的孩子個個都是大胖兒,不像别的新生兒臉上皺巴巴的,那叫一個粉雕玉琢,因此楊嬷嬷很是搶手。
郭麗婕推薦了這麼一個口碑極好的楊嬷嬷,葉舒儀是極其感激的。她是大齡孕婦,本就風險極大,她迫切地想要留住肚子裡的這一胎,因此對于楊嬷嬷的話可以說是言聽計從。
再加上到懷孕後期,葉舒儀得了個愛吃的毛病,那是一天吃個六七頓,不吃就難受。楊嬷嬷就說是肚子裡的孩子是個小饞貓,投胎到謝大夫人懷中,那是個天生會享福的。
葉舒儀聽了這話也高興,于是也沒有忌口。看診的太醫雖看出苗頭不對,但勸誡了葉舒儀幾句,葉舒儀沒有放在心上,自然也就沒敢再說。
到了後期,旁人看着葉舒儀那巨大的肚子都是膽戰心驚的。葉舒儀原本是武将子女,平日裡有走動的習慣,但到了後期,肚子太大,實在是走不動了,便也隻能作罷。
翠柳作為丫鬟,隐隐覺得不太對勁,她拉住了一等丫鬟?月嬌,“月嬌姐姐,夫人這……懷的是雙胎嗎?肚子也太大了點。”
月嬌不在意地說道:“這是夫人養得好。”
翠柳見她這般,也不敢再問了。
葉舒儀是提前半個月生産的,那一日葉舒儀突然想到花園走走,兩個大丫鬟扶着她出去,誰想一隻野貓突然從邊上竄出來,把葉舒儀吓了一跳,因此動了胎氣。
郭麗婕那時因得葉舒儀信任,加上胎中孩兒乖巧,因此管家權基本是在她手中。得知葉舒儀動了胎氣,她不管自己還在坐月子不能吹風,裹着厚實的衣裳就過來了。
兩個大丫鬟照看大夫人不周,被郭麗婕壓了下去關了柴房聽候發落,而月嬌被安排進了産房,另一名大丫鬟在外守着。
就這麼肆無忌憚地吃,葉舒儀難産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産房裡的慘叫聲從高亢變得低迷,郭麗婕在外邊是急得團團轉。
“二夫人,大夫人難産了。”裡邊接生的産婆滿頭大汗,神色惶恐。
郭麗婕咬咬牙,不得不吩咐守在外邊的太醫進去。
太醫進去也是束手無策啊,這種情況甚至于都不适用于保大還是保小,更有可能是一屍兩命。
葉舒儀恍惚間聽到外邊的郭麗婕在說要保大,她痛苦地抓住一旁人的手,“保……保小……”
翠柳和另一名大丫鬟在外頭急到不行,她跪下來求郭麗婕一定要保大。
郭麗婕裹着厚衣服,安撫她們,“你們放心,我一定會救你們夫人的。”
但這并不是郭麗婕說什麼就有什麼的,難産這是一腳踏進鬼門關的事情,在太醫和産婆的幫助下,孩子終于生下來了,但是小臉憋青,産婆努力在施救,而同時月嬌一聲驚叫,“夫人大出血了!”
大丫鬟一聽,隻覺天崩了,“不行!往日夫人最信任奴婢,奴婢一定要幫夫人一起度過難關。”
說着她不顧一切沖進了産房。
翠柳一聽,腦子一熱也跟着沖了進去。
郭麗婕連聲喊道:“快停下!”
太醫飛速寫下一張藥單,遞上前來,“猛火三碗水燒至一碗水,快去!”
翠柳接過轉身就跑了出去。
翠柳這一輩子從來沒試過心跳得這麼快,她拼命用扇子扇着火,火被風吹得發出嘶吼聲,包裹着藥罐咧咧作響。翠柳眼睛發紅,盯着因藥湯翻滾而不斷起伏藥罐蓋子,恨不得一眨眼藥就煮好了。
翠柳用自己最快的速度煮好這碗藥,端起來要去給葉舒儀喝的時候,才轉過一扇月亮門,就看到所有人都在垂淚。
翠柳心髒好似停止跳動了,手中的藥被她死死拽住,仿佛這就是最後的救命稻草。她一邊掉着眼淚一邊走進産房。
産房裡床上的葉舒儀閉上了眼睛,頭發全濕漉漉黏在臉上,臉色青白,身下一大灘的血迹,尤為恐怖。太醫歎着氣收拾東西,産婆正抱起哇哇大哭的孩子要放進襁褓裡。
翠柳就是在這一眼,看到了孩子肩胛骨處有一顆痣。
但翠柳此時并沒有留意這一點,她隻掃了一眼,就把所有的注意力放在了葉舒儀身上。她就像是個癡兒,端着藥坐在了葉舒儀跟前,“夫人,該喝藥了……”
聽得她說這話的兩個大丫鬟撕心裂肺地哭了起來,而翠柳還想執着地喂葉舒儀喝藥,那些藥全都流進了葉舒儀的發間。
還是郭麗婕站出來主持了發喪事宜。
她動作很快,一邊派人去通知葉舒儀的娘家人,一邊下令杖死了最初扶大夫人去花園散步的兩名大丫鬟。
月嬌全程陪在産房,由她照顧小主子,而另一個大丫鬟在葉舒儀生産時帶頭闖進去,是為不敬,連帶着和翠柳一起被貶到了針線房。
自那以後,翠柳再也沒見過小主子了。
連帶着大少爺謝弘峥回來,她都沒能見上一面。再後來一同做繡活的大丫鬟據說想要爬謝弘峥的床,因此被發賣,而她自己則是因為想要去看小主子被說擅離職守,趕出了侯府門。
張嬸說到大丫鬟想要爬床時,聲音憤恨,“月影姐姐根本不可能會去爬大少爺的床,月影姐姐已經定了親,她和未婚夫是青梅竹馬,感情極好!月影姐姐是放心不下大夫人,是想着等夫人生完孩子之後再放出去嫁人的。”
“我被趕出侯府之後,去找我父母,可我弟已經成了親,不願我住家裡,我就想去找别的出路。那一日我就是在去縣城賣手帕之時,遇到了殺手。”
“隻是那殺手以為我死了,沒确定結果就走了,而我卻活了下來。”
謝知微聽得臉色極為難看,她手死死攥着衣袖,問道:“月嬌是不是改名成為了辛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