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迎着暴雨來到少年所說的客棧來,小二冒着大雨上前牽馬,“客官裡邊請。”
“要一間上房,一桶熱水,馬要喂上等的馬料。”謝知微吩咐完這些,回頭看到少年站在客棧跟前沒有跟進來,她從懷裡摸出一顆碎銀,朝他抛了過去。
少年連忙接過,臉上露出喜悅的笑容來。
“你歸去吧,雨停後過來,順帶給我帶一套男裝回來。”
“是。”
少年退後幾步,轉身之後撒腿就跑,流露出幾分這個年紀該有的活潑來。
謝知微笑了笑,她上去洗了個澡,然後直接穿着濕漉漉的亵衣吃了點東西。打開窗往外看,雨勢漸漸停了。就像是這一場暴雨,來得很快,結束得也很快。雨過天晴,西方挂了一道彩虹,百姓開始逐漸走出家門來。
敲門聲響起,稚嫩的女聲響起,“客官姐姐,您在嗎?”
謝知微認得這個聲音,是那個少年的妹妹。謝知微穿上外衣,打開房門,就看見少女閃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客官姐姐,我給你送衣服來了。”
謝知微側身讓她進來,少女控制住自己的好奇心,隻瞄了一眼就低下頭,她小心翼翼地打開雨布,裡邊是一套衣裳,謝知微還看到了裡衣,“這裡衣是我買的,希望姐姐不要生氣。”
謝知微颔首,“你們兄妹有心了。”
少女把衣裳放在了桌子上,退了出去,“那姐姐先換衣服,我和哥哥在下邊等您。”
謝知微穿戴整齊,才把兄妹二人叫上來,“你們叫什麼名字?”
“沈相遠。”
“我叫沈喜。”
謝知微看向少年,“沈相遠,你可讀過書?”
沈相遠身上已經換了一套衣服,依舊是洗得漿白,手袖褲管都短了一截,還有不少補丁,顯然,淋濕的那套已經是他最體面的衣服了。他小臉繃緊,倒也不算拘謹,“讀過兩年私塾。”
沈喜在一旁搶話,“姐姐,我也識字呢!”
謝知微倒是有些驚訝了,“你也識字呢?誰教的?”
沈喜像是個無憂無慮的孩子,搖頭晃腦地說道:“是哥哥教的。”
“哦?你為什麼會想教妹妹識字?”
沈相遠道:“私塾先生說過,縱是販夫走卒,識字亦可辨契約文書,免遭人欺瞞,我不想妹妹成為個睜眼瞎,既然我有這個機會而妹妹無法讀書,那教妹妹讀書就是我該做之事。”
謝知微點了點頭,這才說起别的事情來,“你們可知道四友街?”
沈相遠點頭,“客官要去四友街?”
“可有個婦人是賣豆腐的?”
沈相遠想了想,“是有這麼一個人,她做的豆腐特别鮮嫩,所以很受人喜歡。”
“她叫什麼名字?家裡情況如何?”
沈相遠倒沒有辜負他自封的百事通一号,“她叫什麼名字倒是不知道,大家都叫她張嬸,大概是八年前過這邊來的,一個人租聘了一個小院子,前頭賣豆腐,後頭居住。沒有人知道她是從哪裡來的,口音不像是這附近人,前年時候她收養了一個女嬰,現在六歲,現在就是母女二人靠賣豆腐維生。”
謝知微若有所思。
四友街并不是主街,說是街,也可以說是略大點的巷。因為這一場大暴雨,有些地方出現了積水,住在那兒的街坊都拿着掃帚掃積水。
謝知微隻身過來的時候,兩個掃水的婦人正因為積水的問題在吵架。
“我就說怎麼我越掃這水就越多,王家的,你是瞎嗎?都往我這邊掃。”
“你那邊是下水的地方,我不往你那掃,難道還往上頭掃啊?”
兩人三言兩語就要打起來了,其中一個婦人生氣得揮動了手中的掃帚,髒水随着她的動作飛了過去,略胖的婦人尖叫一聲,幹脆也揮動着手中的掃帚。
在一片尖叫聲中,髒水橫飛。謝知微連跳幾步,趕緊跳出這個戰場。
才走幾步,就看到有人在拆卸門闆,不遠處有幾個孩子嬉笑着跑過來,後背是他們父母氣急敗壞讓他們别踩水坑的聲音。孩子們才不管父母的囑咐,哪裡有水就往哪裡踩去,嘻嘻哈哈個不停。
有一個小女孩從那個剛拆卸門闆的地方探出個頭來,看着孩子們玩耍眼神發亮。其中有一個孩子招呼她,“大丫,過來玩呀!”
大丫擡頭去看拆卸門闆的人,那人這才從背後露出個臉來,是個用花布包着頭的婦人,她溫柔地對女孩說道:“去玩吧。”
謝知微知道,自己找到人了。
謝知微走到那婦人跟前,婦人還沒拆卸完門闆,在她身後是一張桌子,上邊放着切割豆腐的工具,她感覺到有陰影,下意識說道:“豆腐還沒好呢,要再等上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