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杪衣服穿了一半,給電話按了個免提,對面傳來館長風風火火的聲音:“吳杪啊,你什麼時候回來呀?我們這邊又來活兒啦。”
“明天吧,出了點兒意外,”吳杪回答道:“館長,你讓我做的事沒做成。”
“沒事,讓你去就沒想過你能做成,”館長不太在意的說:“但是找人盯梢的事你做成了吧?”
“找了,找的張麗萍的鄰居,說和她認識二十多年了,我讓她看着點兒張麗萍,”吳杪說:“我大概明天下午能回來。”
“你出了什麼意外啊?”館長關心的說:“能讓你休息一天的意外太少見,你已經整整半年沒放過一天假了。”
“不是什麼大事,”吳杪聲音低了點兒,她糊弄道:“我這邊還有點兒事,先挂了。”
說罷,她便果斷按下了挂斷鍵。
謝明瓊正靠在床頭看平闆,聞言她頭都沒擡,隻問:“半年不放假?怎麼做到的?”
“該怎麼做就怎麼做,”吳杪說:“有活兒就出門,正好殡儀館的活源源不斷。”
“你不會覺得疲憊嗎?”謝明瓊深深看了她一眼。
她短暫的人生中從未見過像吳杪這樣的人,無論哪個方面都在打破她以往的部分認知,竟然令她産生了一點探究欲。
她其實很好奇,完全相同的生長環境下,為什麼吳杪的性格會和吳蔺如截然不同。
“不覺得,”吳杪在另一邊床上趴下,“不上班我也沒有别的地方可去。”
謝明瓊微愣。
沒過片刻,吳杪又說:“天天待在家裡,我會覺得太無趣了,還不如找點事做,還能掙錢。”
好吧。
謝明瓊這種在家能宅一個月的人很難理解吳杪這樣閑不下來的性格,她就是下樓丢個垃圾都嫌棄累,要做很久的心理準備。
剛剛升起的探究欲又立馬落了下去。
謝明瓊往下滑,整個人都被埋進了被褥裡,她盯着天花闆,疲倦迅速席卷了她。
她好像又夢到了吳蔺如。
她跟在吳蔺如身後,吳蔺如跑啊跑,她在吳蔺如身後追啊追,周圍是看不到盡頭的十萬大山,她們走過了不知多少座山峰,謝明瓊哭着和她說:“吳蔺如,你為什麼跑這麼快?吳蔺如,我追不上你了。”
吳蔺如不說話,她隻一味的往前走,她聽不到謝明瓊的哭泣,也聽不到謝明瓊的挽留。
她跪坐在地上喘着氣,心底的恐懼淹沒了她,原地多了一潭幽泉,她墜入泉底,掙紮着似乎觸碰到了一隻手,于是她緊緊握住。
“謝明瓊?謝明瓊?”
有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冷靜的、沒有任何感情的聲音,謝明瓊卻被這道聲音強拉着驚醒。
她看到了吳蔺如的臉,她一把抱住她,控訴道:“吳蔺如?你怎麼這麼過分,讓我一直追你?”
沒有回音。
隻有陌生的洗衣粉味道湧進鼻腔,她抱住的人略微僵硬的将她拉開。
謝明瓊這才回過神來,她看到了酒店的落地窗,太陽早已高懸,她的心髒劇烈跳動着,令她回到了現實。
不是吳蔺如,是吳杪。
謝明瓊目光暗淡了下來,她低聲說:“抱歉。”
吳杪沒有回答,她大概起得更早些,已經洗完澡換了身衣服,此刻隻從旅行包裡拿出了一包旅行用品,将嶄新的牙刷和杯子遞給她。
“我們該出發了,”吳杪說:“你在車上還能睡六個小時,回去之後可以休息三個小時,晚上我就要走下一單。”
謝明瓊抱着被子,低頭用指節蹭了蹭粗粝的牙刷,她沉默着點點頭,甚至沒有反駁吳杪的安排。
想起一次吳蔺如會耗費她巨大的心神,哪怕已經認清了現實,卻還是陷在如影随形的恐懼與窒息裡。
她托着疲憊的身體走到洗漱台前,想在心底給自己打點氣,可結果還是提不起半分力氣。
“謝明瓊,來吃早飯。”吳杪的聲音再次響起,她早已坐在屋内的茶台前,面前擺了兩碗熱氣騰騰的粥,還有一根油條。
謝明瓊走過去,在看到那一碗白粥時抿了抿唇,她順手想撕一半油條,吳杪卻打開了她的手。
“這是我的,”吳杪理直氣壯的把油條拿走,沾着白粥很快就吃完了。
謝明瓊目瞪口呆,她突然覺得昨天壓下去的火氣又升起來了點,“那我呢?”
“粥。”
“隻有粥嗎?”
“對啊。”吳杪點點頭,“你要養胃,早上切忌葷腥。”
謝明瓊深吸一口氣,“吳杪,自從跟了你出來,三天我喝了五頓粥,前天昨天還能吃到點肉沫,今天連葷腥都沒了。你告訴我,中午你打算讓我吃什麼?”
吳杪從身後拿出一個罐頭,理所當然的回答:“八寶粥。”
“面包都沒有一個嗎?”謝明瓊忍無可忍,“前天你和我出來之前,起碼還有點面包吧?”
“對啊,但你沒吃,都馊了。”吳杪說:“所以我剛剛下去買了幾罐八寶粥,你想喝或者不喝都沒關系,保質期長。”
謝明瓊:“……”
合着還是她自作自受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