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孔器貫穿耳垂,帶有酒精的棉球擦拭過耳朵,血滴被沾淨,靳裕甯低頭,正好對上裴期毓的眼睛,兩人看着彼此,酒精棉球停留在一個位置,久久沒有變動。
兩人看着彼此,緩慢吞吐着呼吸。
裴期毓擡手,抓住靳裕甯的手,靳裕甯将棉球棒放到他手裡,躲開視線。原先跪在對方身後沙發上的腿放下來,靳裕甯坐在裴期毓身邊。
他的視線鎖定在右邊打開的窗戶上,風吹着米黃色的窗簾,來回飄動。
靳裕甯擡手抓了一下自己的頭發,沒有回頭,他也不是很清楚為什麼突然就發展成這樣了,事情怎麼突然就發展成這樣了呢?
裴期毓一句話沒有說,他坐在位子上,将棉球棒扔進腳邊的垃圾桶裡,沾着血液的酒精棉棒和幾張紙巾是垃圾桶裡唯一的垃圾。
黑色的垃圾袋套在垃圾桶上,白色棉棒上紅色的血液漸漸不再鮮紅,逐漸變得暗沉,速度如此之快。
“哥這下滿意了嗎?”
靳裕甯開口:“你先别說話。”
哼笑一聲,裴期毓還真的沒有再說話,他直接站起來。來到靳裕甯視線正對着的地方,靳裕甯的視線沿着他的腰往上看,兩人的視線在半空中相撞。
這時候狂風大作,通過大開的窗戶吹進來的風将另一側桌子上打開的書吹得亂翻,書頁嘩啦嘩啦的聲響是現下唯一的聲音。
“這隻耳釘,會和哥以前的那個耳環一樣,一直戴着嗎?”裴期毓開口問,靳裕甯擡頭看着他沒有說話,吸了吸鼻子,靳裕甯錯開視線,知曉了裴期毓的意思。
像是早就料到沒有答案一樣,裴期毓的表情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哥明明知道我問你這個問題的意思,卻還是什麼都不說嗎?”
他也錯開視線,盯着飄動的窗簾看了一會兒,繼續說話:“我有時候在想哥是不是故意的……”
頓了一會兒,裴期毓換了個話題:“算了,哥總是這樣。”
他不再說話,想起來過往的事情。
兩人分手之前就有過一段冷戰期,或者說是靳裕甯單方面冷戰。
裴期毓到現在都不知道是因為什麼,他隻知道,冷戰的前一天,靳裕甯還能笑着幫他把頭發上落的雪拍掉,還能笑着說晚安。
第二天,靳裕甯就不再回複他的消息,也不再出現在自己面前。
明明國家并不大,對方想要躲自己,卻是那麼得輕易。
所以,裴期毓一直覺得自己會在靳裕甯身上放定位器的事情再正常不過。
再次見到靳裕甯是自己生日後的第二天,他終于還是在靳裕甯朋友家樓下等到了靳裕甯。
看到自己的時候,靳裕甯的表情一點也不震驚,所以裴期毓确定靳裕甯早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也确定靳裕甯知道這幾天所有的事情。
那時候,兩人隔着一條小路遙遙相望,靳裕甯站在路對面看裴期毓,沒有過來的意思,也沒有離開的意思。小路上沒有什麼人也沒有什麼車。
裴期毓抓着手機的手緊了緊,靳裕甯臉上的表情再眼熟不過。他在靳裕甯臉上見過很多次,所以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靳裕甯當下的意思。
靳裕甯想要分手是無征兆的,他的離開也是一瞬間的。
最後還是裴期毓走過去,靳裕甯插着兜沒有動,直到裴期毓離他越來越近,靳裕甯才往後退了一步。
擡眼,兩人四目相對,裴期毓的表情說不上好看,靳裕甯盯着他的臉看了一會兒才開口說道:“生日快樂。”
“過了,”裴期毓開口的第一句話聲音暗啞,幾乎不成人聲,靳裕甯的表情微微一變,錯開了視線,裴期毓調整了一會兒才再次開口:“生日在昨天,已經過了。”
靳裕甯的表情沒有一點變化,顯然是知情的。
這時候但凡有點尊嚴的人就知道不該再繼續問下去了,隻會讓自己難堪。
裴期毓也沒有問,他隻是把這個話題揭過去了,就好像這幾天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意識到裴期毓是怎麼想的,靳裕甯有些驚訝一般地看向裴期毓的眼睛,看了很久很久,之後隻是說了一聲“期毓呐”,便什麼都不再說了。
這個事情好像已經結束了,但是裴期毓清楚,靳裕甯遲早有離開的一天。所以再此相見的那句“不告而别”其實是莫須有的罪名,裴期毓早就料到會有那麼一天。
他隻是一直想不清楚。靳裕甯為什麼會這樣,靳裕甯為什麼要這麼做。
他清楚靳裕甯在一開始是騙自己的,但是在過程中靳裕甯到底有沒有喜歡過自己,裴期毓也是清楚的。
他見過靳裕甯和其他人談戀愛時的樣子,所以他再清楚不過靳裕甯不喜歡一個人時是什麼樣的。
裴期毓的判斷從來都不會出錯。
所以,他當時想不明白。
就算是後來知道了一些事情,他還是想不明白。
靳裕甯為什麼總是這樣。
“哥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嗎?哥離開之後我都做了什麼,哥真的不知道嗎?”
突然地出聲,一字一句落入靳裕甯耳朵裡,他第一時間竟然沒有反應過來。
他擡頭看向裴期毓,裴期毓又是那副笑着的表情:“二月份,意大利,那天晚上哥圍觀了别人求婚的場景,離開的時候,哥收到了一支小孩子送的玫瑰,那天是情人節……”
靳裕甯說話:“裴期毓,閉嘴!”
“那個品種的玫瑰不便宜,哥不會不知道……”
“裴期毓!你非要把這些事情都挑明的話,我們就到這裡。”靳裕甯站起來,語速很快很快,站起來的時候撞到桌子,桌子上的水杯掉落,瞬間四分五裂。
刺耳的碎裂聲讓兩個人都冷靜下來,裴期毓看過去,笑着:“那哥哄哄我吧,剛剛想起來了一些事情,我現在不怎麼開心。”
靳裕甯盯着地闆上的碎玻璃看,有人突然叫靳裕甯,将他從回憶裡拉回。
“怎麼了?你怎麼心不在焉的?杯子都能打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