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裕甯在看他,沒有說話,對面打着遠光燈,燈光隔着走動的人群和玻璃透進來,靳裕甯的臉一半被光照着。
他出聲,半開玩笑一樣:“裴期毓,上次這麼說話的下場是什麼,你不記得了?”
裴期毓轉過頭,視線聚焦在斑馬線上走動的,行色匆匆的人群。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這條路說不清見證過多少次這些,也說不準有沒有見過其他如同他們兩個人一般的“伴侶”。
應該沒有吧,還有誰能夠完蛋成他這樣。
喜歡上靳裕甯的的确确是一個很完蛋的事情。
他眨了眨眼,盯着前方一直在變的秒數,然後開口:“哥,我記吃不記打。”
寂靜。
靳裕甯氣急,他喘了一口氣,偏頭嗤笑一聲,接着不再說話。
好一個記吃不記打,靳裕甯煩得把頭靠上座椅,手指捏了捏眉心,臉上的表情十分不耐煩。
裴期毓這一句話說出來,無異于告訴靳裕甯,他做得再多都沒有用,裴期毓是鐵定了心要跟自己綁死在一起。
他一直直到裴期毓是一個很有耐心和毅力的人,隻是眼下這份精力放在自己身上,是真的讓人受不了,靳裕甯甚至在想,自己的抉擇到底是不是一個錯誤。
身子突然彈起,又重重落回,靳裕甯睜開眼睛,紅燈的秒數已經過了,裴期毓發動了車子。
視線轉動,鎖定了在鏡子裡的人臉,靳裕甯盯着,動了動身子,轉換了一下姿勢。
他又想吸煙。
其實可能沒有用,但他還是想吸,也不知道裴期毓車上有沒有,應該是沒有的,乖小孩兒車上怎麼會有這種東西。
靳裕甯腦子裡亂亂的,無意識地想着各種東西。當一個人覺得事情難辦的時候,要麼是什麼也想不起來,大腦空白一片,要麼就如同現在。
他擱在座椅上的頭轉了個方向,看向窗外,30天。
現在隻有26天了,靳裕甯落在空中的手抓了一把空氣,計算着日子。
自己算不算給自己出了一個難題?主要是,他沒想到過裴期毓會這麼難搞,而他會做出這麼一個決定也像是沖動之下的産物。
他其實完全可以說話不算話,畢竟又不是第一次……
兩隻手交疊垂落在膝蓋上,兩側的景物飛快地往後撤。
車内的音樂自動播放到下一首,前奏響起來,靳裕甯垂眼往那邊看,熟悉的專輯封面,熟悉的前奏。
他笑了一下,一個字都沒有說。
裴期毓開口問:“去我哪裡嗎?”
“你什麼時候開學?”靳裕甯問,幾乎是在同一時間。
裴期毓沒有回答,方向盤繼續轉,音樂繼續響。
嫌累一般閉了眼,靳裕甯覺得後腦勺疼,可能是因為這幾天沒有睡好的緣故,身心俱疲。
他神色淡下來,好久之後才說話:“随便吧,困了。”
車子繼續行駛,裴期毓開口問要不要關掉音樂,靳裕甯眉毛微皺,睜開眼看一下,一句話沒有說,裴期毓點了下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車子入庫,裴期毓将車停下,擡眼看向鏡子裡已經睡過去的靳裕甯,車子還沒有熄火,他轉過頭,看向了坐在自己身邊的靳裕甯。
紅發垂在黑色座椅上,手臂交疊放在一邊,頭顱微微垂着,耳朵上是顯眼的一個耳釘。
裴期毓盯着看了一會兒,打開車子一旁的翻蓋,取出一個黑色的方形小盒子。
打開,裡面是一對藍鑽耳釘,閃亮亮地發着光,切割工藝不錯,帶有一些小設計,極度地符合靳裕甯的風格。
他取出一枚耳釘,動了動身子湊近了靳裕甯,這時候輕柔的音樂唱到副歌,靳裕甯的頭微微偏轉,往裴期毓這邊偏了一些。
呼吸放輕就在一瞬間,下一瞬間,裴期毓看着近在咫尺的人笑了笑,明明知道隻要自己想,對方現在不可能醒來,但他卻還是下意識放輕了呼吸。
哥,你還真是把我害慘了。
裴期毓無聲笑了一下,擡手碰上了靳裕甯頭發,靳裕甯頭發順滑,發絲落在手指上又沿着指縫滑出去。
耳朵上的一些發絲被輕輕移開,裴期毓将耳釘穿進去,沿着舊時的耳洞穿進耳垂,在後方裝上一枚圓滾滾的稍大的圓珠,松手。
耳釘貫穿耳朵,懸在其中,藍色的鑽閃着眼,與下方銀色耳鑽相襯,融洽得仿佛本就是如此。
裴期毓盯着看一會兒,下意識拿出手機,對着靳裕甯拍了三張照片。
一張照片聚焦在他臉上,一張聚焦在耳朵,一張聚焦在兩人此刻相碰的臂膀。
收回手機,滑動着三張照片,靳裕甯的頭突然落在裴期毓肩上。
滑動手機屏幕的動作片刻僵硬,此刻世界靜止。
思緒開始活躍。
靳裕甯問裴期毓除了追去美國拍過那張照片以外,他還做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