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半程,兩人誰都沒有開口說話,黑色的車在路上疾行,靳裕甯的手肘撐在車門上,按下了車窗,夜風就吹進來,落到發絲間,穿過衣服的縫隙。
無孔不入地往裡面鑽。
靳裕甯閉上眼睛,揚起的紅色發絲從他的睫毛上掠過,蜻蜓點水一樣。
他撐着頭看向窗外,耳朵上的兩個耳環連在一起,耳後連接用的細長鍊子晃晃悠悠,如同斷了的雨線。
裴期毓看一眼,做出這麼一個評價,還沒來得及收回視線,靳裕甯捕捉到他的視線,先是輕笑出聲,然後靠近裴期毓那邊的胳膊擡起,拍了拍,說話:“裴期毓。”
“嗯?”下意識回答。
“别看我,看路。”
語音落下後,他收回手,點開了音樂。
音樂流出來,節奏很快的一首歌,靳裕甯出了一會兒神,下意識開口:“這個歌……”
戛然而止,意識到什麼,靳裕甯緊急收回,不自然地點了下鼻子,轉而問起另一個問題:“有煙嗎?”
裴期毓轉了方向盤,“哥什麼時候又開始吸煙了?”
靳裕甯沒有想太多:“回國之後吧。”
這句話出口,空氣再次變得安靜,好久好久之後,最先有動靜的是裴期毓,他先是笑了一下,然後說道:“我真的好奇,哥說過的的話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靳裕甯終于想起來自己之前說過的話。
“為什麼戒煙,因為人隻有在不開心的時候才會選擇煙草,但是跟你談戀愛很開心。”
音樂這時候到了高潮,裴期毓看向前方,車速突然往上飙,逆着風向前跑,急促的風聲在此刻與歌曲合奏。
靳裕甯本身衣服就薄,裴期毓的車速又飙得不要命,風無孔不入地鑽,遍體生寒。
靳裕甯把車窗升上去,微微仰起頭喘一口氣,一回神裴期毓那邊的車窗又降下來。
純粹是故意的,靳裕甯不可能看不出來,他冷聲:“關上。”
裴期毓笑了,沒有開口說話,也沒有聽靳裕甯的,他微微側了一下頭,方向盤打轉,很快停下來。
背部直直落回去,撞上座椅,裴期毓把雙手放下來,輕輕吐一口氣,靳裕甯反應過來,左手按上門。
就要下車,變故突發。
裴期毓側過身子,一隻手抓住靳裕甯空着的手往後拽,另一隻手放在靳裕甯的腰上,順勢把靳裕甯整個人往回帶。
瞳孔皺縮,完全沒有反應過來,這時候,本是抓着自己胳膊的手沿着衣服的鍊子往上走,鍊子在手指上纏了幾圈,靳裕甯開始往外掙。
沒成功,裴期毓的手又反倒一點點松開,掙紮之間,衣服被帶上去,底部垂着的鍊子貼上皮膚,劃出幾道痕。
這時候手機亮屏,不斷響鈴,是電話,靳裕甯低頭要去看是誰,裴期毓卻是直接拽走了手機,動作之間,靳裕甯被帶着貼向了對方,車内頂燈亮着,昏黃色的,說不上很亮。
裴期毓的眉骨突出,頂光打着,眼窩處便被蒙上了陰影,靳裕甯腰部被鉗制,體型壓制下,根本搶不到,他側對着裴期毓,咬着牙生氣:“裴期毓,你完蛋了。”
被點名的人盯着他看,到了這個時候,依然沒有把手機還給靳裕甯的打算,他看着手機上的備注,腦子裡迅速檢索到對方的事情。
成訣。
簡直是火上澆油。
裴期毓把手機放到靳裕甯面前,靳裕甯看到是誰後也皺眉,剛要奪回來,手機就再次被拿遠。挂了電話。
靳裕甯剛要再次罵人,裴期毓的表情卻讓他選擇了停下,他看着裴期毓,他那邊的車窗還開着,不斷有風進來。
靳裕甯突然想起來,裴期毓一定要開窗戶的原因,可能是為了讓自己冷靜。
他的視線落在車窗處,下一秒卻被掐着下巴帶了回去,裴期毓把手機扔到了一邊,看着他開口:“現在隻關注我,行嗎?”
疑問的語氣,強勢的态度。
靳裕甯的兩隻手派上用處,他抓着裴期毓的手,盯着對方的眼睛,不錯過一絲一毫情緒:“裴期毓,你很生氣,為什麼?我不是早就告訴過你,我不喜歡你,我一直都在騙你嗎?”
裴期毓的眸光在抖。
靳裕甯看到了,他的兩隻手抓着裴期毓的手腕,然後兩隻手相碰,大拇指摩挲着裴期毓腕部的皮膚,繼續說:“還是說,你隻是裝作不在意……嘶。”
靳裕甯的頭撞上了車窗,裴期毓一隻手抓着他的兩隻手,落在腰部的那隻手還在自己的腰上放着。
這是撕破臉了。
笑出聲,靳裕甯咳嗽了兩聲,再次開口:“這麼生氣啊,恨我嗎?”
裴期毓不開口,眼眶逐漸發紅,他的手還是在抖,連帶着整個身體,哪怕是光線不怎麼好,靳裕甯都看出來了。
即便如此,靳裕甯的話語隻是頓了幾秒,就繼續說了:“跟我糾纏的時間夠長了,我覺得煩了,裴期毓,你别那麼賤。”
這一次,他終于開了口:“哥你真可恨。”
靳裕甯極為坦蕩地接受了這個評價,就當他覺得裴期毓終于要放棄了的時候,裴期毓放在他腰上的手緊了緊,整個人被拉起來,靳裕甯擡頭看他。
裴期毓的眼淚終于還是流出來一滴,邊說話邊往下流:“我真的特别恨你,我太恨你了,恨到這輩子都不可能忘掉的。”
靳裕甯盯着那滴淚,到底還是分了心。
“靳裕甯,你怎麼總是那麼喜歡撒謊,玩弄别人感情就那麼開心?”
裴期毓閉了下眼睛。
靳裕甯這個人自由自在,如果自己是幾十年如一日待在原地的港口,靳裕甯就是偶然在這裡停靠片刻的船。他隻是短暫停靠在某一處,而不會是長久停留。
靳裕甯的目光閃了閃。
眼淚隻有一滴,裴期毓很快恢複了平靜,仿佛剛剛的一切都沒有發生一樣,他看着靳裕甯:“我什麼都不要了,我隻要你的人,之後無論你多讨厭我都沒關系。”
靳裕甯啞了聲音:“你先松開。”
“你答應我。”裴期毓盯着靳裕甯的眼睛看。
靳裕甯移開視線:“這裡是哪裡?”
“你答應我。”裴期毓執拗到一定地步。
“裴期毓!”
“你答應我。”裴期毓像是陷入了癔症裡,執着地要靳裕甯給一個回答。
僵持住,靳裕甯還是沒有開口。
他開始掙紮,手腕被對方抓得緊,靳裕甯還是一個字都不說。
兩人互相較着勁兒。
靳裕甯先一步沒了力氣,他側了下頭,皺了下眉毛,再次說話:“裴期毓,我不喜歡不聽話的。”
“我以前不夠聽話嗎?”裴期毓笑着,按在腰部的手開始上下動,靳裕甯瞬間僵住。
裴期毓重複:“哥,我還不夠聽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