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帝壽宴在五月末,提前半個月,分布在各個星球的貴族早早聚集在了帝都星。
議政廳裡,幾位大臣正激烈地讨論着。
景佑坐在首位,望着面前的地圖,沉思不語。
就在昨天,帝國派往聯邦的間諜秘密傳回消息——聯邦中一位舉足輕重的大人物疑似去世了。
聯邦最初建立時,八個建參與立聯邦的家族瓜分了聯邦的權柄,經過幾百年的興衰起落,最後剩下的隻有三家。
這三個家族位于聯邦權利中心、占據着聯邦大半的權利,将整個聯邦牢牢控制在掌心裡。
而這一次死去的,正是三個家族之一的,威廉斯特家族的家主。
早在幾百年前,聯邦一位傳奇科學家研發出基因編寫技術,大大延長了人類的壽命,這位家主就是基因手術的受益者。
根據帝國獲得的情報,這位家主足足活了五百年,堪稱是聯邦活曆史。
他的去世極大地振奮了帝國。
永生是人類永遠的追求。
早在五百年前,聯邦和帝國同時研發出了能使人生命延長的技術。
聯邦是基因手術,而帝國……則是永生。
聽起來不可思議,但很多人卻清楚,這是事實,帝國曾一度掌握了讓人永生的訣竅。
可惜的是,兩百年前帝國内亂,傳說中的永生技術永遠埋葬在了那場混亂之中,而聯邦的基因技術卻得以留存了下來。
到今天,聯邦的人均壽命已經大大超越了帝國。
這對帝國而言,無疑是極為不利的。
長此以往下去,在星域領土争奪的戰場上,聯邦會逐漸占據上風,牢牢壓制住帝國。
這兩百年來,帝國在基因技術上投入了天文數字,奈何科學的發展不是靠金錢堆積就能成功。
一項跨時代技術的發明,背後往往是無數的付出,是驚人的天賦加锲而不舍的努力,而帝國沒能等來屬于自己的天才。
而現在,帝國看到了一線曙光——
威廉斯特家族的家主已經是人類之中站在金字塔頂端的存在,可是連他都沒能活下去,說明聯邦的基因編寫技術并不是完美的,它也存在缺陷,人類最終還是會死去,無法真正實現永生。
不過景佑目前并不關注這件事。
他比較關注的是,威廉斯特家族的家主死去,聯邦必定會陷入一段時間的内亂。
如果能利用好這段時間,在聯邦處理好内務、再次集中力量對付帝國之前,說不定……他就能徹底解決帝國内部的問題。
比起虛無缥缈的永生,實際的穩定更重要。
幾個大臣還在吵的臉紅脖子粗。
一派主張再度開戰,趁着内亂占據更多疆域。
另一派則主張和聯邦和談,話裡話外無非是想趁火打劫撈些好處。
至于是什麼好處……
當然是聯邦的基因編寫技術。
景佑指尖一寸寸拂過聯邦的星域圖,低垂的眸子裡掠過一抹暗芒。
父皇的身體已經一天不如一天了,如果能得到……
“永生……不是神賜的禮物,是潘多拉的魔盒,帝國前身已經用……咳咳……用血的教訓證明了這件事,聯邦也走在這條老路上。”
“永生很好,但是……坐在皇位上的,不能是個長生不死的怪物。”
父親握着他的手殷殷叮囑的場景和父親最終死去時的場景不斷在眼前交織,景佑眼底的陰霾越來越重。
忽然,一道清冷的嗓音回響在他耳邊——
“這場戰争打了三十年,已經觸及到了國家的根本,無論是帝國還是聯邦。”
“現在還隻是AI機甲,等到機甲損耗殆盡,能源枯竭,就會有無辜的平民被迫踏上戰場,等到那時,就是真正的不死不休了。”
那個初到帝國,自己尚且身處囹圄的青年眸中浮現起幾絲懇切,仰望着他。
“太子殿下,收手吧——”
“不要讓戰火繼續蔓延下去了。”
“…………”
景佑強迫自己收起念頭,像是從墜入深淵的神智找回了一絲清醒。
他繼續把注意力集中在即将到來的事上。
“這件事稍後再議。”
眼看幾個大臣要爬上桌子指着對方的鼻子吵架了,景佑終于開口。
一個臣子按捺不住,站起身來:
“殿下,時機稍縱即逝,怎麼能稍後再議,依臣的意思看,我們必須盡快做出決定!”
“哦?”景佑掀起眼皮,視線一寸寸從對方布滿了褶子的老臉上掃過,“那依你的意思,我現在該怎麼做?”
“——你來教教我?伯森大人。”
誰敢說自己能“教太子做事”,那人從激昂的情緒中冷靜下來,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冷汗瞬間打濕了後背,呐呐說不出話來。
“既然伯森大人沒有意見,那就我來安排了?”
沒人敢說話。
景佑收回眼神,看向在座的另一個人。
“父皇壽辰要到了,一切事宜以壽辰為重。雨森将軍,你負責帝都星的防衛,這幾天注意加強防範,再确認一遍來往賓客名單,明天之内發給我。”
雨森道:“是。”
“江陵将軍,你負責接待聯邦來使,明日就啟程前往邊疆吧,這段時間要辛苦你了。”
江陵道:“是。”
“修斯特……”
景佑有條不紊地把任務布置下去。這些是早就安排好的,隻是又強調了一遍。
等到讨論結束,已經是傍晚了。
景佑站起身,淡淡道:“今天辛苦諸位了,回去休息吧。”
他當先走出議政廳,快步朝着皇宮中心走去。
——那裡住着整個帝國最尊貴的人。
景佑的父親,帝國的皇帝陛下。
自從接管帝國以來,景佑經常忙碌到深夜,景帝身體一天比一天差,時常在昏睡。
說起來,父子倆已經很久沒見過了。
景佑走的是皇宮内的通道,沒走大門,直接到了景帝的寝宮門口。
他還沒進去,隔着花園,遠遠望見一個男人站在大門外,和守門的侍衛說着什麼。
景佑看清他的臉,不由皺起眉。
那是個年輕男人,金發碧眼高鼻梁,長相頗為俊俏,一頭燦金色的長發披散在腦後,松松垮垮地束成一束。
那不是……科羅爾伯爵家那個疑似和左珩糾纏不清的小兒子?
景佑停止腳步,想了想,從通道返回,重新換了條路,朝大門走去。
幾個侍衛連忙跟上。
景佑走到大門口時,那人正垂頭喪氣地往回走,忽然聽見腳步聲,擡頭一看,連忙躬腰行禮。
“諾蘭·科羅爾參見太子殿下。”
景佑輕輕颔首,并沒有停步,徑直從他身邊走過。
諾蘭沒想到他是這個反應,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他是科羅爾伯爵的幼子,在艾琳娜星向來是衆星捧月的存在,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被人直接無視,看都不看一眼的情況。
一旁的侍衛卻見怪不怪,整齊地躬身行禮,心底還有些納悶殿下今天為什麼不直接進去,而是繞一圈過來走大門。
眼見他要離開,諾蘭有些急了,忙提高了音量喊道:“殿下,請您稍等!”
景佑停下腳步,回過頭,眸光冷淡地看着他,“什麼事?”
因為要見外臣,景佑穿了一身正式的制服。
制服是黑色,肩頭用金線繡着帝國圖騰,腰身收束,顯得身材格外挺拔,居高臨下看過來時,皇太子威儀盡顯。
諾蘭心中的不忿變成了忐忑不安,說話時聲音不自覺弱了幾分:
“聽聞陛下身體不适,家父有幸得到一味藥材,特地讓我送來。”
他匆匆忙忙地拿出一個盒子,捧着遞到景佑面前。
盒子雕工精緻,光是木材和盒蓋上鑲嵌的寶石就價值不菲,更别提裡面的東西。
景佑沒有伸手去接,不動聲色道:“是嗎?那還真是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