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開手機密碼,來自森鷗外的未接來電已有四個。
還有一條未讀短信。
【鑒于櫻流君很忙,布裡塔尼亞曆史影像展覽的票,我已經派人送來了。】
打開短信,櫻流便看到森鷗外的步步緊逼。他笑了笑,用無所謂的語氣回複:“好啊。”
“甚爾。”他擡起頭,目光離開手機屏幕,看向屋内的甚爾,後者正撩起T桖下擺擦了擦臉上被劃出的消毒水痕迹。
甚爾扭過臉看着他,手上動作也停下來,等着他接下來的話。
“要跟我一起逃家去看展覽嗎?”
說着,少年眨了眨眼:“算是我們共同對禅院家的一點教訓,好讓他們以後少打擾我們的生活。”
從前,甚爾遭遇過的話,都是“沒咒力的廢物”、“邋遢得像隻狗”、“怎麼還沒死”這類的話。而現在,從櫻流小少爺的嘴裡說出,他覺得說話這回事,也是可以很高雅優美的。
我們。從前沒有過的詞。
而在剛才小少爺那番話,就像是宣言一般,把甚爾捧得飄飄然。身體與心理的雙重愉悅。
“好啊。”他答應着,繼續撩着T桖下擺擦臉上的痕迹。
一不小心,隔着薄T桖他摸到自己的下嘴唇,深刻的凹陷。是剛才為了掩飾隐忍的狼狽,才咬得太重。
手指恰好卡在唇瓣間,仿佛要探開貝殼的柔軟。甚爾腦海裡替代自己的,是小少爺那根柔白纖長的手指。
·
“别墅後院東南角,那裡禅院家的監視最薄弱。”
站在二樓的陽台,櫻流擡手指點那個位置。甚爾迅速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櫻流偏頭看他,微微笑道:“我知道你早就發現這個突破點了。但是你以為我不知道。”
就甚爾來看,他察覺到那個突破點完全是戰鬥本能。十幾年來被禅院家放棄,隻能自己在咒靈堆的摸爬滾打,他很多時候靠着戰鬥本能來面對一切。
但是,這回事對于櫻流小少爺是完全沒用。櫻流表面優雅纖瘦,實際聰明冷靜,時不時還帶有包裹在溫和禮貌下的疏離,或者說漫不經心。
組合在一起,完全是甚爾看不透的謎團。甚爾索性不想,反正小少爺說對自己是特殊的。
略略覺得尴尬,甚爾用手指摸了摸鼻子:“跨越陽台到庭院圍牆的距離有點遠,等會我抱你從二樓越牆出去。”
“好啊。”櫻流點頭應道,微微笑着看他,“外面是冬天,會有點冷,我去換衣服。”
“啊,好。”甚爾點頭道。
很快,櫻流換好衣服,灰色寬格紋呢子風衣,内搭V領大花紋圖案暗藍毛衣馬甲,下身是比黑色稍亮些的涅色牛仔褲,腳踏同色系的厚絨馬丁靴。一條灰藍圍巾纏繞他的脖頸,全身秋冬的暗色為此提亮幾分。
頭發是柔順的中長黑發,細碎的劉海攏在鬓角旁,額頭宛如白玉。他整個人挺拔貴氣,神秘黑眸是點綴一切的黑色無價寶石。
甚爾看不懂這其中的精緻,隻是從衣服材質來看,感覺又是一堆高級貨。
小少爺胳膊上還搭着一件上衣,遞給了甚爾:“我覺得你穿這件會好看,甚爾。”
雖然外面冷壓根奈何不了甚爾,但是他沒有拒絕,毫不客氣地接過當場穿上。
細長的綠眸瞟了一眼櫻流,手掌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身上穿好的皮衣夾克。掌下是凹凸不平的花紋,甚爾不懂這叫藝術設計,隻是不斷再三拿眼看櫻流。
“很好看。”櫻流露出贊許的微笑,遂提出要求,“褲子有點不搭,要不要換?”
甚爾沒有理由拒絕。
等抱着櫻流從二樓陽台躍出,甚爾突然啧了一聲。
“怎麼了?”他懷中的櫻流仰頭詢問。
低頭,看着自己懷中的小少爺,他正擡起胳膊環繞着自己的脖頸,甚爾嘴角一勾。
“沒什麼。”
說着,他穩穩落在庭院的圍牆上,掃了眼底下忙碌的禅院家人。茂密的綠植遮蔽他大半身影,沒有一個禅院家的人能發現他們臨時起意的出逃。
甚爾一個縱身,往更遠處躍去。
至于穿不慣的西裝褲限制行動,也不成問題了。
·
聽說櫻流出門,森鷗外約好地點,行動迅速地派人送來兩張展覽票。
說是展覽票,倒不如說是兩張訂制電影票。根據票上提供的地點,櫻流甚爾兩個人踏進一家以播放老片為主的電影院。下午三點,電影院大廳人員稀落,檢票員也打着瞌睡進行檢票。
甚爾手指理了理夾克的衣領,嘀咕道有點緊。櫻流沒有說話,緩緩步入影廳,位置選的是中間位中心。他坐了下來。半舊紅色燈芯絨皮質座椅靠背,微微紮得他有點難受。
但櫻流清楚地明白,讓自己坐立難安的,是過去。
影片是很老的那種電影片。黑白色的倒數,從十開始,最終是三、二、一。
“布裡塔尼亞帝國,是世界上最偉大的國家。”根據旁白的介紹,影片開始播放高度工業化的進程,最終造出人形可操控的機甲。
屏幕上一幕幕閃過人形機甲的進階,從最笨重的灰色普通機甲,到顔色逐漸豔麗造型鮮明,機甲的裝飾仿佛變成了一門藝術。而在其中,機甲的造型也越來越簡練流暢,高大威武起來。
“真的假的?”甚爾小聲嘀咕道。面對這種人形機甲,甚爾再不懂,也覺得是超現實的東西。
以現在的科技,完全達不到吧。更别提這個所謂的布裡什麼帝國,是過去的曆史影像。
目光移到旁邊的櫻流側臉,小少爺坐得筆直,正專心緻志地看着。熒幕的微光映射在他黑月的眼中,投射出深淵似的不見光。
不知道為何,在拿到票以後,小少爺就不怎麼說話。
有那麼好看嗎?甚爾滿腹疑惑,強撐着看下去,看得昏昏欲睡。
“锵!”驚醒甚爾的是電影的打鬥音效,他睜開眼,看到一輛白色的人形機甲持着巨大的劍,高大流暢的身形自如穿梭在其他機甲中,跳躍,利用投射的繩索快速貼近敵對機甲,高擡機械手臂發出滅世般的紅光,一擊擊中豎向的三台機甲。
利落流暢的打鬥,宛如武士以一敵十。
多年打鬥經驗,讓甚爾覺出其中的厲害,甚至在腦海代入自己打鬥,躍躍欲試起來。
通過剛才的旁白解說,甚爾知道每台機甲還是人類在操縱,不由中肯地誇贊道:“這機甲裡的家夥,很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