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值得。

打架會被處分的。

顧梓彤看着傅皎皎充滿殺氣的眼神有點怵。但想到在衆目睽睽之下又不能對她做什麼，于是更加放心大膽地嘲諷起來。

“傅皎皎，你不是葉枝意的好朋友嗎？有難同當，不如想想後面怎麼幫她寫檢讨。”

“梓彤。”楚雲夢适時微微一笑，“沒準有什麼誤會呢。”

她轉過頭，一臉好心道：“葉枝意同學，如果真的有什麼難言之隐，不妨說出來。大家也是好心，也想幫助你。”

葉枝意面無表情地看着她。她臉上沒有憤怒，也看不到委屈，隻剩淡漠。

她從小在流言中長大，這種廉價拙劣的把戲，她根本不會放在心上。

如同一片沉靜的大海，一點風起漣漪撼動不了本質。

葉枝意沒說話，楚雲夢尴尬的笑挂在臉上。

在衆人看來，是人美心善的楚雲夢主動幫葉枝意解圍，結果這人偏偏不識好歹。

一時間，大家看向葉枝意的敵意又增加了幾分。

“你們在幹什麼？”

這時，一道幹淨溫和的嗓音傳了過來。

大家一頓，看清了來人，馬上收斂了表情，欣喜地喊了聲：“學長。”

楚雲夢甜甜一笑，含羞帶俏，故意落了一拍地喊：“學長。”

黏膩的聲音散在空氣中。

葉枝意擡眼看去。

男生面容清隽俊朗，氣質溫和端方。他穿着一中的校服，脖子上挂着一條紅色的工作牌，手裡拿着一個藍色文件夾。

有點眼熟。

她想了好幾秒鐘，才反應過來。

是明澈。

那個穩居江城一中光榮榜榜首的學神。

也是在操場上幫她撿書的好心人。

明澈向衆人禮貌颔首。視線掃了一圈，眸子随後不經意間落在了一個身形纖細的女孩身上。

這個女孩剛好背對他，他隻能看到她的骨架極其纖細，單薄得宛如一張白紙。

但背脊挺得很直，透出一股清冷與倔強。

明澈越看越覺得熟悉，他按捺不住，想要走幾步證實自己的想法。

随後，女孩忽然轉過了頭，與他的視線恰巧對上。

看清了她的臉，明澈隻覺呼吸停了一瞬，眸子閃過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欣喜。

這幾天，他被學校安排負責本次新生軍訓的請假和處分工作，他爽快地答應了。除了為學校出一份力之外，他還有一點點私心，那就是還想再見一見那個學妹。

從操場上遇到她，這幾天一直沒碰到她。他有點失望，以為不能再遇見她了，可沒想到在這樣的場合碰面了。

明澈對葉枝意溫和一笑，問她：“發生什麼事情了？”

葉枝意剛準備開口，楚雲夢主動搶話：“學長，發生了一點小事。”

不滿明澈的注意力落在她身上，她語氣含嬌，解釋了事情的起因經過。

聽着楚雲夢茶裡茶氣的話，傅皎皎翻了個大白眼。

她看了一眼明澈，身姿闆正，清雅溫潤。

忐忑慢慢湧上心頭。

一中論壇上，明澈的人氣常年穩居第二位。雖說明澈在風評和人緣都極好，從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但傅皎皎還是有點擔憂明澈會聽信了她。

聽完，明澈思索了片刻，轉過頭問葉枝意：“是這樣嗎？”

他的嗓音溫和，語調不疾不徐。

葉枝意稍稍放下防備，停了幾秒，随後輕輕搖了搖頭。

見狀，顧梓彤反駁道：“你别不承認——”

“請讓她說完。”明澈皺着眉頭，打斷顧梓彤。

他一發話，周遭所有的視線都落在她身上，尤其是面前的明澈用溫暖鼓勵的目光看着她。

葉枝意頂着所有人的目光，有點無措。

她不擅長解釋。

尤其不擅長為自己解釋。

說什麼呢？有什麼好說的？說出來大家就會信麼？

此刻，她不相信人性，隻相信證據。

見她不說話，一旁的傅皎皎急了，她捏了捏葉枝意的小手，開始替她發話。

聽完兩邊的情況，明澈略一低頭，翻了翻手裡的文件夾。

文件夾裡有一沓記錄學生請假條的文件。

衆人安靜地看着明澈。

一分鐘後，明澈擡起頭來。他的眸光寬和周正，語氣平緩：“葉枝意同學請假程序正當，請各位同學不要再懷疑了。”

“如果有疑問，可以來我這看看請假單。”

他一出口，衆人不敢再說什麼了。一來明澈學長一向待人謙和有禮，從來都是公正無私，大家都很信任他。二來明澈是一中校長的兒子，雖然明澈從來沒有因為這層關系耀武揚威，反而低調謙遜，因此是很多女生心中的白月光。

了解了事情的真正原因，衆人覺得無趣，開始三三兩兩散去。

顧梓彤和楚雲夢臉色不怎麼好，也準備離開。

傅皎皎長臂一攔，高聲道：“你們還沒道歉！”

顧梓彤停下腳步，強笑道：“我們也沒對葉枝意造成什麼傷害，沒必要道歉吧。”

“況且，大家同學一場。”

意思是别把關系弄得很僵。

傅皎皎聽笑了：“你前面的态度我可沒看出把我們當同學。”

顧梓彤臉色鐵青，轉頭看向葉枝意，企圖從她眸光中看出一絲不用道歉的訊号。

可是，分毫沒有。

葉枝意淡淡地看着她。

讓壞人得到應有的懲罰，讓好人得到對應的嘉獎。

是她内心堅定的準則。

顧梓彤哀求似地看向明澈，後者隻是說了句：“做錯了就要道歉。”

以他從小到大所受到的紳士教育，女生之間的事情，他不好太過插手。

能說出這句話，已經是他修養的極限。

事已至此，顧梓彤咬咬牙，飛速地說了聲。

聲音含糊不清，沒人知道她說了句什麼。

“你這叫道歉？蚊子叫吧。”傅皎皎皺眉。

“你沒聽到算了，反正我已經說了。”顧梓彤傲慢道。

一副你沒聽見是你的錯，與我無關。

跟這樣撒潑不講理的人糾纏是浪費時間。

葉枝意沒看顧梓彤一眼，拉過傅皎皎的手，準備向明澈道謝。

沒有明澈學長，事情不可能這麼利落的得到解決，顧梓彤也不會這麼快擺出道歉的姿态。

她是真心實意感謝他的。

于是，葉枝意牽着傅皎皎的手，向明澈所在的方向踏出一步。

下一秒，她頓在原地。

幾米處的大樹下，江異抱臂靠着樹，一條長腿曲敞着，神情陰郁，淩厲的眸子緊緊盯着她。宛如一張無形的大網将她禁锢，她逃無可逃。

他陰戾的目光仿佛裂空而來。

毫無防備，毫無預警。

相比江異風雨欲來的愠怒，葉枝意十分茫然。

江異……是什麼時候來的？

他的眸光跳躍着極度危險的氣息，仿佛他的所有理智會随着她下一秒的動作徹底繃壞。

葉枝意眼睫顫動了幾下，再也邁不出一步了。

明明隻是很平常對幫助自己的人道謝，可是在江異暴戾冷峻的目光下，葉枝意恍然自己有做了什麼虧心事。

原本走了幾步的衆人，看到突然出現的江異，也生生定在原地。

江城一中人氣最高的兩個人出現在同一地方，極其罕見！

平時他們如兩條平行線，毫無交集。

對于明澈，她們從心裡是喜歡和親近；但對于江異，她們更多的是畏懼。

仿佛從骨子裡生出來的。

因為江城一中的人都知道，冷漠桀骜的江異，捅過人，蹲過局子。

但他生的極為好看，身上有種讓人輕易沉淪的魔力。

危險又着迷。

無法抗拒般，引她們靠近。

在針落可聞的寂靜中，江異長身而來。

他身上裹挾着冷冽的氣息，向葉枝意直直走來。

如一團幽寂的怒火，随着他的步步逼近，她快要被灼燒。

不可預測，不可預知。

葉枝意咬唇。

江異倏地停住。

站在葉枝意和明澈的中間點，江異瞬間頓住步伐。

颀長的身高強勢霸道地籠罩着葉枝意，以中心點的視野，徹底擋住了明澈看向她的目光。

陰鸷的眸光将全場的人全部掃了一遍，随後他看向顧梓彤，宛如看一團爛肉。

“道歉。”他冷冷吐出兩個字。

顧梓彤渾身發軟，她嗫嚅道：“我、我前面跟葉枝意說過對不起了。”

“沒聽見。”他語氣森寒。

顧梓彤的背脊冒出一層冷汗，一旁的楚雲夢吓得也半點不敢吭聲。

“對不起。”

雖然這次她道歉的聲音還是比較小，但現場的人足以聽見她說的“對不起”三個字。

“沒聽見。”江異面無表情。

“對不起。”顧梓彤臉色刷白，強聲說自大。

“沒聽見。”

這三個字一出聲，周遭的空氣似乎驟然下降了幾度。

聾子都能聽清楚的聲音，可江異說“沒聽見”。

所有人都一清二楚。江異在殺雞儆猴，做給所有人看。

他根本就不是想讓顧梓彤道歉，而是想要玩死她。

葉枝意是他的人，别人一碰就發瘋。

“對、對不起。”顧梓彤面如死灰。

此時，她心裡恨透葉枝意了，如果不是她，她也不會在這麼多人面前丢臉！

啊啊啊，都是因為這個禍害！

她發誓一定不會讓葉枝意好過的！

*

相比較其他人畏懼的目光，傅皎皎覺得暢快極了！

保護她家小仙女的江異，簡直不要太酷！

要不是情況不允許，她都要樂出聲來了！

一旁的明澈皺着眉，有點看不下去。

“江異同學，顧梓彤已經跟葉枝意道歉了。”

“哦？是麼？”他譏諷地扯了扯嘴角，目光輕飄飄地掃了一眼他。

仿佛才知道現場有這麼個人。

明明年紀相仿，個頭也差不多，一瞬間，男生迫人的氣場讓明澈感到一股無形的逼壓。

讓人心底生寒。

“不用道歉了。”江異漫不經心地出聲。

聽到這句話，顧梓彤差點喜極而泣。

還沒等到她狂喜，隻聽到他說：“跪下。”

兩個字，宛如惡魔低語。

她身體徹底軟了。

江異的暴戾徹底昭彰。

他沒有得饒人處且饒人的良知，天生毫無憐憫之心，做事都做絕。

江城一中的人都清楚，若是江異真的發起狠來，存心跟人計較的話，沒有以血的代價是結束不了的。

明澈抱着文件，也有點束手無措。

學校的處分江異根本不放在眼裡，他拿着處分權，對他絲毫不管用。

現場的氣氛凝固住了，沒人再敢出聲阻止，隻能旁觀一場即将上演的暴虐。

“……江異。”

有一道輕柔的嗓音開口了。

在緊繃的氣氛中宛如春風化雨。

葉枝意清亮的眸子看向一米處的江異，叫他。

雖然顧梓彤前面是故意造謠生事的，但是她已經得到了相應的懲罰了。

懲罰一旦過了，就會失去懲罰的意義。

如果再繼續下去，她們何嘗不是另一種變相的施暴者。

江異眸子一秒落在她身上，一眨不眨地看她。

“江異。”她又喚了一聲。

江異還是不吭聲，斂着眸，抿着唇。

這人，顯而易見的生氣了。

是在生她的氣麼？

葉枝意卷而濃密的睫毛輕輕顫了顫，心裡輕輕歎了一口氣。

下一秒，在所有人的目光下——

女孩伸出嫩生生的小手，極輕地扯了一下他的衣角。

霎時間，如野獸般癫狂的少年，身體一僵，竟一把被女孩扯了過去。

帶着他不自知的縱容，沒有底線的臣服。

葉枝意沒想到自己的力量這麼大，兩人的距離堪堪隻剩幾十厘米。

驟然拉近的距離讓她清晰地看到江異臉上的不悅。

她緩了一下，開口道：“江異，别生氣啦。”

“讓她們走。”

“好不好？”

江異眸子黑漆漆的，凝視她，沒有半點反應。

現場有很多女生聽了葉枝意的話，再看到江異無動于衷的動作，心裡嘲諷極了！

江異向來随心所欲，沒有人能阻止他！更遑論葉枝意那輕飄飄的幾句話！

她以為她的話是聖旨麼？！

對于這樣的江異，葉枝意絲毫不慌，已經見怪不怪了。她眨巴着眸子，開始想怎樣才能說服江異。

眨眼的瞬間，他反手拽住她的手腕。

頭也未擡，拉着她，轉身說了句：“放你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