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一回到宿舍，傅皎皎拉着葉枝意問個不停。
葉枝意猶豫了半天，還是決定暫時不把江異受傷的事告訴皎皎。
一來，皎皎本來就被狗狗的事吓着了，如果知道了有人受傷了，皎皎一定又會很自責難受。她不想看到皎皎難過的樣子。
二來，江異是為救她而受傷的，全是是她的錯，不關皎皎的事情。
三來，也就是最重要的原因：江異前面刻意隐藏自己受傷，分明的不想讓人知道。她想保護他的隐藏。
可是，看着傅皎皎的眼睛，葉枝意的耳尖染上薄紅，半點不誠實的話都不想說。
于是，她隻能說個大概：“江異在那裡，我有點話要對他說。”
江異的名字罕見地從葉枝意嘴裡說出，傅皎皎的注意力馬上被轉移。
她眨眨眼，拖長語調“哦”了一聲。
語氣暧昧。
傅皎皎：“說了些什麼？”
葉枝意：“……沒什麼。”
傅皎皎：“說嘛說嘛！”
葉枝意：“……”
傅皎皎：“說一點點？”
就在傅皎皎企圖窮追猛打時，她最愛的遊戲男主播要開播了。
她立馬切換心動嘉賓模式，一秒回到床上，飛快塞上了耳機。
看着傅皎皎這一系列行雲流水的動作，葉枝意松了一口氣。
好在她亂七八糟地穩住了。
她以為她經受住了一場考驗。
可是，更大的考驗還在後面。
因為——
這個夜晚，她意外的有些失眠。
好不容易快睡着。正迷迷糊糊間，腦海裡慢慢浮現一個人。
那人擁有鋒利的眉眼，插着兜，又壞又痞地扯着唇笑。
她像是被人操控的提線木偶，膠在原地，視線隻能看他。
看着他慢慢向她走來，緩緩躬着腰，低聲在她耳邊說：“該怎麼賠償我？”
“嗯？”
“說話。”
語氣一如既往地霸道。
她喉嚨像是被哽住，擠不出一個字。
無視她的慌亂與無措，他輕而易舉地僭越一切。
得寸進尺。
他靠得更近了，唇像是要落到她的耳畔，冰冷的唇釘抵着她。
“要不要……”
沒聽清後面的話。
她像是被他的體溫灼燙到，從床上猛地清醒過來，額頭出了一層薄薄的汗水。
黑夜無垠，思緒漂浮在空中。
她徹底睡不着了。
随後，她半張臉埋進枕頭，咬咬唇，懊惱地得出一個結論。
那就是——
欠人錢。
果然。
夜長夢多。
*
今年是第四天軍訓，陳教官教大家打軍體拳。由于明天是軍訓彙演，大家都很興奮。陳教官差點壓不住，嗓門也比平時提高了很多。
昨天葉枝意沒怎麼睡好，眼睑下有淡淡的黑眼圈。反觀傅皎皎，睡了一覺起來，生龍活虎。
天氣一如既往地燥熱。在中場休息的時候，傅皎皎拉着葉枝意去操場旁的小賣部買了布丁雪糕。
葉枝意的臉被曬得紅撲撲的，粉嫩極了。
傅皎皎一時玩心起，流裡流氣地說了句：“小美人過來。”
葉枝意緩了兩秒，學乖了沒動。
這個決定是正确的。
傅皎皎要用冰冰的手去冰她的臉。
葉枝意隻好捂着臉躲避，求饒道：“皎皎，你不吃，布丁要化啦。”
“沒化沒化！”傅皎皎以絕對的身高優勢，長臂一伸，成功rua了一把她軟軟的臉蛋。
葉枝意被冰得打了個激靈，烏黑的眸子霧蒙蒙的。
傅皎皎見狀，哈哈笑了起來。
葉枝意咬唇看她。
好笑又無奈。
經過一晚，傅皎皎已經恢複到了平日沒心沒肺的樣子。葉枝意徹底放下心來。
對于她時不時的調戲，葉枝意已經放棄反抗了。
*
傅皎皎挽着葉枝意從小賣部出來，操場大門旁的布告欄很熱鬧。裡裡外外圍了幾圈人，都在七嘴八舌議論着什麼。
傅皎皎咬下最後一口布丁，好奇心上來了。
“意意，你等我一下，我看看！”
葉枝意應了一聲，安靜地等在一旁。
傅皎皎身高一米七多，在女生裡面是相當高的存在，隔着幾圈人，也輕而易舉地看到了布告欄上的内容。
這個布告欄是處分欄，是針對軍訓期間違反軍訓紀律的學生設立的。這幾天，陸陸續續有好幾個同學被處分。
處分的原因也千奇百怪。
有的軍訓故意暈倒，結果聽說要打針立馬從床上“清醒”過來；有的謊稱父母要離婚，傷心過度無心軍訓；有的把雷公電母貼在胸口，不停禱告下雨……
傅皎皎咬着布丁棍兒，差點笑岔氣。
正當她準備離開的時候，有幾道女聲從人群裡傳了出來。
傅皎皎停住腳步，側耳去聽。
“為什麼處分名單沒有她的名字？不公平！”
“長得漂亮還真的有用，你看看人家逃課逃了半天，一點事情都沒有。”
“誰知道是不是搞了什麼下三濫手段？”
“長得這副清高的樣子，私下不知道使了多少手段。”
“沒準又是哪裡來的關系戶。”
“還是我們的楚雲夢同學，人又漂亮，性格又好，又吃苦耐勞，半天假都沒有請過。”
“她嬌氣給誰看啊。”
一道熟悉的嗓音響起——
“大家别這麼說，也許她有特殊原因。”
“雲夢，你也太善良了，還替她說話。”
“……”
“啥？”女生們像小麻雀一樣叽叽喳喳說了半天，傅皎皎越吃瓜越糊塗。
她湊過去，随便問了個女生。
女生說得正起勁，看也沒看她一眼，語氣鄙夷：“就那個葉枝意啊。處分欄上竟然沒有她，你說好笑不？”
“那怎麼了？”
“這種仗着自己漂亮，就随意逃軍訓的人我最看不起了！”
“有沒有一種可能，是你自己長得像癞蛤蟆。”
女生怒了，猛地轉過頭來。當她看清了旁邊一直跟她說話的人，像是見了鬼一樣臉色刷白。
接着，一圈一圈的，周圍詭異地陷入沉默。
楚雲夢和顧梓彤站在人群最中心，看着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傅皎皎，臉上有一閃而過的慌張。
不過片刻，顧梓彤恢複過來。她滿眼不屑：“傅皎皎，你和葉枝意别太得意，你以為你幫葉枝意做的事情能瞞天過海嗎？”
“逃課就是逃課。”
“就該被處分。”
“搞這些見不得台面的手段，也不怕丢人。”
“顧梓彤，你腦子進水了是吧！”傅皎皎抱臂睨她，“我們是正規請假出去的，誰讓你滿嘴噴糞的？”
昨天她回到學校，第一時間就跟班主任說明了情況，給葉枝意請了半天的假期。葉枝意回來後，也親自到班主任那裡補了假條。隻是沒有滿勤，後續在獎學金上的争奪會有點吃虧。
所以，葉枝意是缺了半天軍訓，但沒有無故缺勤。
又何來逃課之說。
“别以為我不知道，你們請假就是去校外玩。”顧梓彤高聲道。
昨天中午，她和楚雲夢在一中外面就餐，就瞥見傅皎皎和葉枝意兩個人從旁邊路過。
傅皎皎打扮得花枝招展，要有多招搖就有多招搖。
而葉枝意穿着最廉價普通的衣服，是那種她惡心鄙夷的地攤貨。
但偏偏純淨極了。
雪膚明眸，宛若枝頭薄雪。
無法沾染的純粹。
旁邊和她們一起吃飯的男生手機也忘玩了，直愣愣地看她。
差點眼珠子都要飛到葉枝意身上去了。
楚雲夢臉色不好，顧梓彤咬牙切齒。
“好美的妹子，是你們一中的嗎？”葉枝意背影看不見了，男生終于回神問。
她氣急敗壞：“職高的！”
聞言，男生暧昧笑道：“那是不是被很多男生上過了。”
楚雲夢和顧梓彤心情馬上和緩了很多。
“不然呢？”她冷哼一聲。
下午的時候，她們在論壇上看到江異和葉枝意一同出現在學校門口。楚雲夢氣得牙癢癢，假惺惺的笑容再也維持不住了。
她們不知道這個轉學生是什麼時候跟江異勾搭上的。
果然看着清純，但一股子狐媚勁兒！
下午葉枝意沒有來軍訓，也打聽到她沒有請假，但處分名單上沒有葉枝意的名字。于是，兩人計從心頭起，裝作一臉無辜，有意無意地向其他人提及這件事情。
楚雲夢甜美的笑容，以及顧梓彤添油加醋，果然很多人信了，開始義憤填膺。
*
傅皎皎冷笑一聲：“賊喊捉賊吧。前幾天時不時曠課出去的，不是你們？”
“你血口噴人！”顧梓彤的心虛一閃而過。
她振振有詞：“這件事，我一定要告訴學校，讓學校公平處理。”
“随便你。”傅皎皎用看智障的眼神看她。
“傅皎皎，我說句公平的話，确實很多人都看到葉枝意下午沒來軍訓。”旁邊有女生插嘴道。
“是啊，我們也是合理懷疑，沒有别的意思。既然葉枝意缺席了，為什麼就沒有處分？”
“你覺得這對其他同學公平嗎？”
傅皎皎要氣炸了。
合着她前面說請假的事情當作沒聽見？！
選擇性耳聾？？?
手裡的布丁棍兒被傅皎皎倏地折斷。她從沒有這麼生氣過。
“皎皎，不用理她們。”
一道清脆的聲音響起，葉枝意安靜地從旁邊走過來。
當事人出現了，大家齊刷刷看着她。
明明是普通的迷彩服，她穿在身上，勾勒出她姣好的身子，襯得皮膚更加的白，讓人移不開眼。
一時間羨慕嫉妒的目光全部落到她身上。
葉枝意站在旁邊，她們說的話一字不落地落入她的耳朵。
她面色如常，眸子清淩淩地看着她們，有種事不關己的通透冷靜。
在她們飽含敵意的目光下，她一字一頓：“沒做過的事情就是沒做過。”
“如果我做了，我認。”
她的聲音很小卻能讓所有人都聽得清楚，“相反，如果你們做錯了，要道歉。”
二連的同學跟葉枝意才短短相處幾天，一直以來大家對葉枝意的印象就是長相漂亮，性子又溫柔的小仙女。
當葉枝意眉眼清冷地看着他們，淡淡透出冷寂。反差感拉滿，她們愣了。
說完，葉枝意拉着傅皎皎的手，輕聲道：“皎皎，我們走吧，不用跟她們浪費口舌。”
她不想皎皎陷入無盡的攻擊中。
為她，不值得。
更重要的是，葉枝意清楚地知道：這些人有先入為主的判斷，說再多，也不會相信她們。
不相信你的人，始終是不會選擇相信的。她們隻會相信她們願意相信的部分。
就像在夏城，她從小是個孤兒，村裡有時候不見東西了，第一反應都會懷疑到她頭上。
因為她是孤兒。
沒人撐腰。
她的存在是原罪。
“無父無母的孩子果然學不好！”
“真不要臉，小小年紀都學會偷東西了！”
“我的乖寶，以後别跟葉枝意玩，她會帶壞你的。”
“葉枝意是小偷，我再也不跟她玩了！”
“小偷要被警察叔叔抓走！”
“小偷，小偷不要臉！略略略！”
“……”
一句句話仿佛是一把把冰冷的利刃，專往她的心窩子裡戳。
可是，明明不是這樣的……
她是沒了父母，沒什麼錢，可她不是小偷。
餓了沒東西吃，她隻會蜷縮在草房子裡。走路的力氣也沒有，更别說偷東西了。
起初她還會紅着臉解釋，可村民們認定她在狡辯。
她手足無措，村民們認定她不打自招。
她沉默不言，村民們認為她做賊心虛。
直到後面，真正的小偷被抓出來，流言才一夜消散。
水落是石出。
可是石頭全是劃痕。
……沒有一個人跟她說抱歉。
她以為就這樣了，可是村民們又開始譴責她為什麼當初沒解釋……
*
見葉枝意要走，顧梓彤哼了一聲，語氣得意：“别以為離開可以逃避處分。”
“我們二連的同學都是見證者，你逃不了。”
傅皎皎的怒火突突突地往上冒，忍不了了！
她撸起袖子，想上去扇她兩巴掌，把她揍成豬頭！
葉枝意扯住她的衣角，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