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啦。
溫熱的液體全倒了她的頭上,随着發梢,滴滴答答落到裙子上,暈開了一大片深色的水漬。
葉枝意在得出這個江家小少爺似乎有什麼大病的結論後,對他此時的行為已經見怪不怪了。
甚至在江異莫名其妙拿水潑她的時候,她也能仰着腦袋,黑白分明的眸子直直地看着他。
絲毫沒慌亂。
她清楚:這個人生了一副好皮囊,可是内裡壞透了!
沒讓他得逞盡興,他會想方設法變本加厲地報複過來。
她唯一慶幸的是,江家今天招待客人的水,是溫水。
在村裡的時候,因為她是孤兒,剛開始沒少被村子裡的孩子欺負。
她當時年紀小,被人欺負了會手足無措,會一個人跑到漏風的草房子下哭上好一陣子。
後來,她再也沒有因為别人的欺負而躲着偷偷哭了,因為——
葉枝意擡起頭看着面前不過半米的少年,他臉上還挂着沒有消散的戾氣,周身氣場陰駭吓人。
在他陰戾的注視下,葉枝意緩緩眨了眨眼。
随後她擡眸看他,嗓音輕軟,像在哄人:“那我也好好招待你。”
話落,她張嘴狠狠咬在了他的手腕上。像要盡數把加諸在她身上的痛全部還給他。
直到咬得牙齒發酸,口腔裡充斥着鐵鏽味,葉枝意才松開他。
她不知道面前的人會怎樣報複回來。
但她恨不得咬死他。
這一刻,她隻想這麼做。
葉枝意移開視線,再也不看他一眼,仿佛多看他一秒就會髒了她的眼。
這就是她後面沒哭的原因——
被人欺負到不想被欺負了,于是有一天她決定學着保護自己。
那個哭唧唧的小枝意再也不會讓人任意欺負了。
沒有爸爸媽媽也能保護自己,如果爸爸媽媽看她被人欺負,怕是比她更難過。
葉枝意不想爸爸媽媽難過,她想讓他們知道,他們的寶貝一直有在好好的生活,好好的長大。
*
一朵一折就斷的小白花變成了會咬人的兔子,江異身體猛然一僵,野草般驟燃的怒火熄滅了。
少女身上似乎有什麼奇特的清香,他無法抑制的狂躁徹底平息下來。
他抿着唇低頭,原本冷白的皮膚上赫然出現了一圈牙印。牙印小卻深,被咬的地方直接青腫起來,有的甚至滲出了血珠。
但奇妙的是,傷口又酥又麻,帶着微微泛潮的濕意。
他沉默了兩秒,修長的手指摩挲着手腕上的痕迹,随後猛地定住,狠狠一按。
皮膚裡黛青色的血管被擠壓得突出,仿佛蜿蜒的樹根。
他面不改色。
疼痛對他來說,是解藥,是清醒,是他唯一能感覺自己還活着的證據。
這一刻,他眸色亮得出奇,詭秘又病态的念頭從心底最深處爬了出來——
他想要她,再“招待”他一遍。
……
念頭剛一冒出來,江異莫名其妙開始煩燥,覺得什麼事情開始變得荒唐了。
這種感覺抓撓着他,又痛苦又上瘾。他不耐地“啧”了一聲,瞥了一眼坐在椅子上裝乖的少女,随後一言不發地離開了客廳。
十七歲的江異氣場十分迫人,在場的人呼吸都放輕了。他離開後,大廳裡的氣壓也回歸了正常。
空氣安靜了好幾秒。饒是商場上的老狐狸江林風也愣了片刻。
“張管家,還不快去給枝意處理傷口。還愣着做什麼?”江林風首先反應過來。
“好、好好。”一向淡定的張管家從剛才的畫面中陡然驚醒過來,開始收拾這個殘局,罕見地手忙腳亂。
*
葉枝意回到房間,是半個小時之後。
張管家把她安排在三樓的卧室。
房間在三樓的最左邊,空間很大,自帶淋浴室和衣帽間,葉枝意踏入房間後,便輕着身子,慢吞吞地躺進大床。
床褥柔軟得仿佛能将人陷進去,在這單獨的空間裡,她緊繃的神經漸漸放松。
從踏入江家大門到現在為止堪堪才一個多小時,可葉枝意卻有經曆了一個世紀的錯覺。
第一天就莫名其妙被那個小少爺記恨上了,葉枝意也有點哭笑不得。她想起前面趙叔說的話,臉不由得皺成了包子。
趙叔讓她不要招惹江家的少爺,可是自己不争氣,不僅招惹了,還、咬了他一口。
可是,她認認真真想了很久,發現自己好像沒幹什麼啊……
于是,江異這個“有病”的形象,在她腦海裡逐漸根深蒂固。
她狠狠咬了那個混蛋一口,是他欠揍。但目前她在江林風的家裡,咬了人家的兒子,放到任何一個人身上,都會不高興。
畢竟父子之間哪有隔夜仇,她說咬就咬了,沒有半點含糊,這江城讀書怕是就此泡湯。
葉枝意已經做好了回夏城讀書的準備。
出人意料的是,江林風臉上沒有半點不高興,甚至語氣裡有說不上的愉悅,仿若她做了什麼了不起的大事情。
葉枝意一頭霧水。
不應該是罵她一頓麼。
為什麼是這個走向。
有點超出她的認知。
葉枝意咬咬唇,想不出什麼名堂,索性不想了。
*
葉枝意躺了片刻,想起還沒收行李。
她從夏城帶來的東西并不多,箱子裡除了幾套換洗的衣物,剩下全是學習用品。
簡單收拾了一下,葉枝意趿拉着拖鞋,走進了浴室。她一頭烏黑的長發散落在肩頭,随着頭頂的燈光,被鍍上了一層淡淡的光澤。剛脫下衣服,她瞥見正前方有一大塊鏡子。
鏡子裡露出一片雪白的胴體。
少女玲珑的曲線纖毫畢現地展露在面前,膚色瓷白得惹人。
比雪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