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思的風衣随風舞動着,“蘇淮出生時母親難産,他從小遭受父親的虐待。在他十歲時,他父親因殺人入獄——”
顧思歎了口氣,“如果你去搜的話,說不定還能搜到當時的新聞。蘇淮的父親當時酒醉後失手殺死的人——是片中南星的父親。”
“是這樣嗎……”
往事不可追。但南星凝視着眼前的墓碑,卻覺得自己的聲音似乎都被風吹散了,“我好像明白了。”
蘇淮那麼過度的執念、過度的保護欲——都來源于少年時的愧疚。
他覺得自己奪走了南星的父親,奪走了南星的家人。
所以他在贖罪。
他所有事情都可以為了南星做,因為南星是他世界中的唯一,是他唯一的親人,他唯一的朋友。
他用自己的一生在贖罪。
摻雜着罪孽感的、刻骨銘心的愛與執念……南星感覺臉上悄無痕迹劃落一道水痕,他愣愣地低頭,才發現自己竟然在哭。
顧思轉過身來,“你好像對蘇淮和顧景很感興趣。”
南星掩飾般捂住自己微紅的眼眶,“嗯。”
顧思看着他,“那麼,有興趣去我哥的房間看一下嗎?那裡确實藏着他的秘密。”
南星遲疑了一下,最終點了點頭。
顧景的别墅就在墓地的不遠處。
雖然已許久無人居住,但這裡似乎定期有人打掃,花園裡的玫瑰依然盛放着,顯出不可一世的凄美。
顧思推開了一扇門,“這是我哥的房間。”
他沒進去,而是微微側身讓南星進去。南星走進房間,然後僵硬地站在原地——
因為房間裡貼滿了南星的照片。
從小時候幼兒園裡的、到高中時學校操場上、再到大學時學生會裡……甚至是躺在病床上的。
大的小的方形的長方形的。
笑着的哭着的開心的快樂的痛苦的。
無孔不入。
鋪天蓋地的照片砸在頭頂,讓南星有一瞬間的頭暈目眩。這房間裡全都是南星,滿滿的都是南星的痕迹。從小到大……似乎串聯起南星的所有生活軌迹。
南星幾乎以為照片中的人就是他自己,但他很快就反應過來,這是片中的“南星”,是顧景所迷戀着的那個人。
偶爾照片上有其他人的出現,全部都被用紅筆畫了個大大的叉,臉被撕裂成可怖的黑洞。他們咧着嘴笑着,被撕碎的表情卻又像哭嚎着般。
南星有那麼一刻感到了反胃,他幾乎站立不穩,隻能蒼白着臉靠在牆上。
“這是……?”他倉皇地别過頭去,好像這就能逃脫那無孔不入般的窺探,望向身旁的顧思。
“執念。”
顧思意簡言赅地回答,“這就是我哥的執念。”
他又往裡走,推開了深處的一扇門。南星雙腳發軟地跟着顧思往内走去,而在最深處的房間裡,空空如也,牆上隻挂着一幅畫。
那是一張潑墨山水畫。
畫中人穿着一襲民國的褂子,眉眼彎彎,瞳眸清亮,笑容靈動得像是會說話般。那眉目濃淡相宜,恍然如畫,好看到讓萬物都為之黯然失色。
仿佛神仙畫中人般。
……不,這分明就是畫中之人。但卻又那麼一瞬間,像是下一秒就會從畫中走出似的。
而畫的筆觸清淡細膩,卻足夠刻骨纏綿,傳遞出了作畫之人對畫中人的深刻情誼。
南星怔怔盯着這張畫。
因為畫中的人和他長得一模一樣。
和他、和片中的“南星”長着如出一轍的臉。
這像是他,但卻又不是他。
因為南星從未露出過如此生動、又如此活潑的表情,他的情緒從來都是淡漠的。
“這是祖輩傳下來的。我哥他小時候就很喜歡這幅畫,總是偷偷來看。然後有一天他遇見了‘南星’,和畫中人的長相幾乎一模一樣。”
身後,顧思的聲音響起。
“我哥最初是因為好奇而窺探那個‘南星’的行迹,但慢慢的,他變得越來越過激。我爸生前一直反對他們的事,是因為害怕我哥真的失控。”
顧思笑了下,“不過他已經足夠失控了。”
在許久的沉默後,南星沙啞地開口:“顧景……是什麼時候遇到南星的?”
“在我哥十歲時。”
顧思合上雙眸,“正如片中所說,在後續的那麼多年間,他一直注視着南星。”
“他一直看着他。”
十年執念,早已成魔。
在走出顧家别墅的時候,南星感覺自己的腳步是前所未有的沉重。他恍惚地向前,感覺舌尖蔓延着苦意,無法分辨出心底的滋味。
顧思的最後一句話還徘徊在他的耳邊——
“顧景是瘋子。”
“他早就瘋掉了。”
南星捂住胃部,感覺胃裡像是吞了幾塊黏糊糊的黑泥,卻又從泥沼中飛出幾隻漂亮的蝴蝶來。
蝴蝶飛走了。
他的胃裡隻覺得空蕩蕩的。
【滴,你收到了新的來信。】
系統提示聲響起,南星渾渾噩噩地打開了面闆。空蕩蕩的信箱裡多了一封來信——
——來自[Anonymous]的特别驚喜和邀請。
邀請函被自動拆開,數朵糜豔的紅玫瑰鋪疊綻放。
【恭喜你收到了來自編劇協會考核的邀請函。】
【考核将在八小時後開啟。】
【當通過考核後,你将自動獲取編劇的資格。】
南星的視線最終定格在光屏上的一段話。
【——歡迎參與《上帝們的模拟器遊戲》!】
【親愛的,和我一起來玩吧。】
【我很期待。】
【讓我看看,你究竟會導演出怎樣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