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裡的血色緩緩褪去，地面上法陣的光開始消迩。

南星閉眼：“所以在之前，我就破壞了你在後台裡布置的法陣。……你是想給我阻止你的機會嗎？”

“不是阻止我，”顧景苦澀地閉上眼，“我隻是在賭，我給你選擇的機會。我在賭你這次會不會選擇我。但是我輸了。”

“學長，”他溫柔地撫住南星的頰，“你又丢下了我。”

“我又被你放棄了。”

束縛着所有人肢體的藤蔓驟然消散，所有人都無措地站在原地。

他們都意識到一件事——

是南星阻止了這一切，在自己的複活與他們的生命間，南星選擇了他們。

“南星，”葉若莺奔到南星面前，看着南星散落着的靈體，淚水滑落她的眼眶，“蘇淮死後一定會去找你的，如果你在黃泉能見到他，麻煩你幫我轉告他一句：我一直是膽小鬼，我一直在退卻。而我現在，真正放棄了。”

“一直沒向蘇淮告白……是因為我的怯懦。”

她扯出一抹笑，“我太膽怯了。蘇淮對你的愛是那麼明顯，所以我始終不敢告訴他我的心意。而且我也在想，如果是你的話，如果蘇淮和你在一起的話，那我會心甘情願地祝福你們。”

“……但你們沒有在一起，所以我好像稍微有了勇氣。但我現在，”葉若莺閉上眼，由衷地釋然道，“我終于知道了蘇淮的選擇。是我輸掉了，我的愛比不上他對你的愛。”

“如果這就是蘇淮的選擇的話，那麼我尊重他。”

南星目光恍惚了一瞬，他想起了和蘇淮見面那次，最後那兩句沒能聽清的話。

——一句是“我愛你”。

——另一句是“對不起”。

想必那時候蘇淮已經準備赴死，他又是以怎樣的心情去面對“南星”的亡魂的？

南星想不出答案。

而把自己死亡的這一刻選在南星的婚禮上——

可能也出于蘇淮的某種私心吧。

身體變得越來越透明，所有人都目睹着南星的消散。沉重的氛圍中，葉若莺哽咽着遞來一束捧花，“南星，這句沒有騙你，你穿婚紗的樣子真的很美。”

“下輩子，你一定要幸福。”

小剛臉色還殘留着剛才的驚懼，但他依然這麼重複着。

“你一直是很怕寂寞的人，”小強努力露出笑容，“蘇淮會追随你而去，也是因為怕你太寂寞了吧？”

小麗的聲音很溫柔：“有他陪你，你就不會再寂寞的。”

他們在和自己的友人告别。

南星接過捧花，但在觸及那薔薇花束的瞬間，他的雙手消迩為晶瑩的粉末。花束悄無聲息跌落在地，折斷的花枝殘敗勝血。

南星看着捧花片刻，最終露出了笑容。

“看來好像是最終時刻了。”

他沐浴在衆人含淚的視線中，能感受到那視線中的不舍、傷感與溫情。但是他的注意力卻全部放在顧景身上。

“……顧景，”南星聲音輕得像是喟歎，“對不起……”

南星已經聽不清自己的聲音了，他依稀能感知到身邊人的悲傷，那纏綿的淚水是溫暖的。

新娘被親友的愛和祝福所包圍着。

他正在走向消散。

但他依然笑着。

而新郎低着頭，一語不發。

“謝謝你。”

“還有……再見。”

落下這最後一句話，其他人的歎息回繞在南星的耳畔。他睜大眼，看見所有人都注視着他，溫暖而又哀傷地為他送行。

但在此刻，他的手腕卻被一個人給用力拽住了。南星驚愕地望去，看見顧景仰起頭，朝他甜蜜地笑着。

但那雙黑黝黝的眼底，卻燃着攝人的光火，瘋狂的執念在蔓延着。

南星感覺自己的食指似乎被硬套上了什麼東西。

在身體完全破碎散逸前的那刻，他聽見了顧景的聲音——

溫柔而又刻骨。

“——你永遠是我的新娘。”

唇似乎接觸到了某片燙熱的溫度，南星幾乎要被對方身上攜帶的熱量所燙傷，他融化了，就像追逐太陽的伊卡洛斯，融化在太陽的懷抱中。

“而我，也永遠心甘情願做你的囚徒。”

【終幕：

親友們微笑着獻上捧花，顧景笑着為你套上戒指。

那是戒指，同樣也是枷鎖。

“——你永遠是我的新娘。”】

咚。

遠處似乎傳來遙遠的、重重的咚的一聲。

當世紀末的鐘聲再度敲響時，婚禮終于宣告落幕。

散落的金色光點宛如蝴蝶般飛舞着，如夢似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