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槍聲響起,教堂彌漫上一層血色。窗外海鷗被驚起,凄厲叫着飛走。
教堂内所有人皆驚,他們的雙足被藤蔓所纏住,徹底無法動彈。顧思臉色慘白,忌憚地朝顧景大吼:“你真的瘋了嗎?你綁了全國所有知名的天師和通靈師,還拜訪了各種各樣的寺廟和教堂,就是為了重新見到他……現在你又想做什麼?”
“我想做什麼不是很顯而易見嗎?”
顧景仍然笑吟吟的,但半邊臉映照在血色中,笑容也顯得詭異,“你們不是問我是用了什麼方法才讓學長站在這裡的嗎?”
“很簡單。”
他吐字清晰,“血祭。”
血色的骷髅法陣亮着光,玫瑰枝蔓穿過羊角。在聖潔的女神像下,是惡魔的符号。
顧景仍在笑着,他的神态冷靜,眼中卻是幾乎滅頂般的瘋狂。
“獻祭親近之人的血肉和靈魂……以此換回學長的複生。”
“我可是你親生弟弟!”顧思難以置信道,“你要把我也一起殺了嗎?”
“我沒有邀請你,”顧景冷淡地望去,“但是既然你自己來了,這是你的選擇。儀式已經開始,那麼便無法停止了。”
小明咒罵:“tmd顧景你這個瘋子,我真沒看出你這麼反社會!”
葉若莺是場内除了南星和顧景外最鎮定的人,她緊緊盯着顧景:“你這是逆亂生死……在行逆天之事。”
小剛臉色慘白,額頭全是汗水:“顧景,我們是那麼多年的同學……你肯定是在開玩笑的吧?”他自欺欺人般說着,“别開這種玩笑了,真的不好笑……”
“我沒有在開玩笑。”
顧景的眸色是漂亮的深黑色,彎彎的眉眼下,此時眼底仿佛也濃縮了一點血色。他慢悠悠地把玩着手中的槍,“你們不是感情很深嗎,那麼為了學長獻出生命,你們肯定也是心甘情願的吧。”
他笑着鼓起掌:
“剛才你們的真情流露……讓我旁觀都覺得感動呢。”
小強恐懼地搖着頭:“不要……不要……放我走……我不想死……”
“啊,不願意嗎?”
顧景的眼睛黑白分明,他仍然笑吟吟的,惋惜般說着:“那你們的感情好像也沒那麼深呢。如果學長需要我獻出生命的話——我會毫不猶豫的。”
他雙頰泛紅,像小孩子邀寵般對南星說着:“學長,你看吧,最愛你的人隻有我。如果你需要的話,我可以毫不猶豫地去為你死。”
南星此刻感覺全身都在痛,懷中的玉佩還在發光。骨頭似乎被人給硬生生打碎了然後又拼合,内髒和體内的器官都被撕裂。翻攪般的鑽心疼痛不住從靈魂深處傳來,讓他渾身顫栗。
自幼躺在病床上,他習慣疼痛,但也因此對疼痛抗性很低。幾乎是瞬間,他眼眶泛紅,淚水流了出來。南星冷汗涔涔地捂住眼睛,有些恍惚地半跪在地,“好疼……”
“對不起,學長。”顧景溫柔地彎下腰抱住他,憐愛而又歉疚地說着,“再忍一會兒好嗎?……馬上就好了,馬上一切就結束了。”
“你再也不會疼了,”他聲音輕得像歎息,“然後我們會永遠在一起。”
“收手吧……”
南星強忍着身體内部的刺痛感,臉色慘白如紙,斷斷續續地說着,“顧景,停下來……”
“學長,難道你不想嗎?”顧景低低說着,“明明之前你承諾過,會和我永遠在一起。”他輕柔地伸出手,舔過南星眼邊的淚水,語聲濕熱,“是你先違約了。”
“是你先違約。”
他重複了一遍,“你丢下了我。”
南星微仰起頭看顧景。在被淚水模糊的視線中,他隐約窺見了顧景的表情。
對方明明笑着,卻又像是在哭。
像個被丢棄了的小孩子般。
小孩被丢下了,所以隻能到處去找,去找拿回自己珍寶的方法。他不在乎後果,也不在意是非。他隻是想奪回屬于自己的寶物。
……小孩子不是不知道自己有錯,隻是他再也找不到其他辦法了。
“對不起……”
南星聲音漸輕,“不要露出這種表情……這種像是在哭一樣的……”
但他必須糾正顧景的錯誤。
懷中的玉佩越來越燙,南星雙手發顫地從懷裡掏出玉佩。在玉佩亮到極限時,卻又突兀地暗了下來。縫合着靈魂的大力驟然散去,星星點點的光點飛舞在南星指尖。
咔擦一聲,玉佩掉落在地,粉碎成齑粉。
顧景的表情平靜如一潭死水,他低笑着:“我明白了,學長,這就是你的選擇對嗎?”他捂住南星的手,“還是被你發現了啊……”
“你沒有想瞞過我吧,你一直都在暗示我,你會做什麼。”
南星睫毛微微抖着,“包括你說要去後台換衣服,但你當時身上已經是新郎的裝束了……”他的手無力往下垂,“後面也是,後台的佛像和法陣,你根本沒有隐藏的意思……”
在猜到“我”是死人的真相後,幾乎是立刻就能猜出,是顧景打開了潘多拉的魔盒。
是他,也隻能是他。所有人中唯一見到南星時,沒有流露出驚愕的——同樣隻有顧景。
他好似早就笃定般、笃定南星會出現在婚禮上。
顧景當然知道。
因為他就是打破了生死輪回常理的那個人。
多麼瘋狂的劇本啊。
南星想,蘇淮和顧景這兩個人,以截然不同的身份愛着“他”。
蘇淮愛着他,所以為了他死。
顧景愛着他,所以想複活他。
一個無私,一個自私。但同樣都是無可救藥的迷戀與愛。
靈體散逸的速度似乎逐漸加快,南星看到,自己膝下的部位已經消失。說實話這場面還挺驚悚的,尤其是看着自己一點點消散……
但他卻又在這過程中,切實地感受到了“愛”。
瘋狂的愛、溫柔的愛、自私的愛、無私的愛。